吃饭的时候聊起了绵胭脂的事儿,得知阮意绵自己琢磨出了胭脂方子,如今已经在卖绵胭脂挣钱了,阮意文十分诧异,霍傲武也有些意外。
阮意文性子急躁,眼里揉不得沙子,阮意绵和他爹娘商量后,还是决定不把梦里的事儿告诉他了。他们又将在阮二叔家里用过借口拿了出来,阮意文似乎不大相信,霍傲武面上看不出什么想法。
阮德贤怕被他们问出纰漏,便岔开了话头,问起霍傲武今后的打算。
昨日霍傲武一到山榴村,便被村里人拉住问了许久。
几年未见,他面上多了道疤,面相更加凶悍了,村里不少人怵他,但那些年长些的人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品性不坏,只是看着凶,自然也就不怕他。
前一日回来的人带了多少银子回来,可有被官府安排差事,以后打算做什么营生,都被打听得明明白白的了,霍傲武这边也没落下。
霍傲武不是个张扬的性子,人家问他得了多少赏银,他只说没多少,问他得了差事没有,他便摇头,再问以后做什么营生,他就说还是同过去一样,打猎挣钱。
答案教人失望不说,他说话时还没什么表情,其余从边境回来的人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他这样免不得让村里人在背后嘀咕,他在边境时是不是没混出头来?
本来村里这一批从军的人,大家最看好的便是霍傲武了,他身量高大不说,还会些拳脚功夫,说不定在边境就讨了哪位大人欢心,或者跟芙蓉村的那位后生一样,立了功劳被赏了差事了。
没曾想霍傲武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看样子不像是拿了多少银子的。其余人得了赏银,回来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给家里买东西呢!
原先还只是猜测,等问过之后,大伙儿便认定霍傲武在边境没混出名堂来了。
村里人暗暗感叹,难怪人家都回来了,这霍傲武却迟了一日才到,原来是因为没得多少赏银,没脸同人家一起回来,怕被人问起脸上挂不住啊!
今日阮德贤在地里干活,便听到有人聊起这事儿,还有那幸灾乐祸的,在背后说些风凉话。
阮德贤其实不怎么信,一来霍傲武性子踏实,不爱张扬,即便得了赏估计也不会在外头宣扬;二来昨日霍傲武说要帮阮意绵垫付药费时,语气十分笃定,半点儿犹疑都没有,若是身上没多少银子,他应当不会轻易开口。
虽然心里知道这些,但霍傲武对他们家那么好,阮德贤免不得要多为他操心一些,这不吃饭时便问起了这事儿。
对于阮家人,霍傲武倒没有像应付村里人那样随意搪塞。
“我手头还有些银子,即便这几年不干活也饿不着,打猎只是暂时的营生,后头我还有别的打算,不过现在还未确定下来。”
他这样说,阮德贤和卢彩梅便放心了。
*
吃完饭看天色还早,霍傲武便说要去他老房子那儿瞧瞧,看要怎么修整,阮德贤父子三人闲着无事,也陪着他一道儿过去了。
霍傲武家的屋子就在村里公山的山脚下,他爹是个猎户,当年为了方便上山打猎,特意选在这儿建的屋子。
阮家在村子中央位置,走过去约莫要一刻钟,一路上还要经过许多人家。
村里人情味重,大伙儿路上遇到了都得打声招呼,寒暄几句。许多端着饭碗在门口吃饭的人,见阮德贤他们路过,都扯着嗓子搭话。
“去哪儿呢,阮叔,绵哥儿最近身子好些了吗?”
“阮大伯吃了没?傲武和意文都回来啦?”
……
霍傲武他们这批从军的人刚回来,一举一动都被村里人关注着,他一回来便住进阮家的事儿,大家也没少在背后说道。
知道他们要去霍家的老房子那儿,大伙儿又议论开了。
几位坐在一块儿拾掇野菜的妇人、夫郎长吁短叹,目露同情。
“昨日我上山时瞧了一眼,那屋子破得不成样子了,估计是住不了人了。”
“这霍家小子,早早的没了爹娘,年少从军,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竟也没能攒些家底,现在还得在阮家借住,真是可怜!”
“也不知他那打猎的好手艺这些年落没落下?以后只能靠打猎吃饭了,若是生疏了可不行。”
“山子他们不是说这次退役回来的都有赏银吗?就是多少而已,能有几两银子将屋子修缮一下,倒也还行……”
有好心同情的,自然也有说风凉话的。
几个站在一旁抽旱烟的汉子,听到这些妇人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
“谁叫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呢!明明能使些银子留下来,硬要逞强去从军,去了没混出个名堂来不说,还将他爹娘给他攒下的田地败光了,如今可真是一穷二白了。当初我家小子哭着喊着不肯去,村里人还笑话他没出息,如今看来这‘有出息’也不是一定能成事儿啊!”
“是啊!去了一趟啥也没捞着,这脸上还添了道疤,以后怕是媳妇都讨不着喽!”
“那也说不准,他现在住在阮大家里,那不就有个现成的吗?绵哥儿退了亲怕是再难找着人家了,跟他凑一对正合适!”
“可不敢这么说,让阮德贤和他儿子听到了,怕是要来找你拼命!”
“嗐,一个病秧子哥儿,还说不得了……”
这些人在背后的议论,霍傲武自然不清楚,他这会儿已经带着阮家父子三人到了自家宅子前头了。
这里离山上近,蛇虫鼠蚁这类的东西比旁的地方多,村里人都不爱往这儿建屋子,这一块只有霍傲武和徐青山他们两户人家。
霍家的屋子修得宽敞,一共有四间正屋和两间偏房,其中卧室两间,堂屋、灶屋、茅厕、杂屋各一间,屋子前头还有个菜园子,和屋子一起,用篱笆围了起来。
从外头看,这宅子确实破败得厉害,院子里杂草丛生,屋顶的稻草七零八落,房梁还有些塌落了,用竹子做的篱笆门也早已倒在地上了。
但霍傲武打开几间屋子的门看了一下,里头倒还行。
虽然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还结了些蛛网,显得有些破旧了,但好好打扫一番,换两根房梁,再将屋顶修缮一下,也不是不能住人。屋子里的家具大都是好的,擦洗干净了也能将就着用。
屋子灰大,阮意绵被安排在院子里等着,霍傲武他们在里头转了两圈,商量了一下要怎么修整,便也出来了。
四人准备回去的时候,又碰见了住在隔壁的徐青山。
徐青山也是刚从边境回来的,同霍傲武这种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不一样,徐青山他家是前些年旱灾时逃灾过来的,他爹在逃荒路上饿狠了,伤了身子,在山榴村落脚后没几月便去世了。
他爹一走,他家里就只剩他和他娘孤儿寡母的两个人了。他家里既没田也没地,全靠他娘去山上挖野菜、给人家帮工勉强维持生活,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
徐青山十二三岁便开始到处找活儿做了,他没什么手艺,长得跟个瘦猴似的,村里人都不大看得上他。
因为两家住得近,又和霍傲武同龄,他便经常跟在霍傲武身后跑。
他娘在霍母生病时,帮忙照顾过一段时间。霍傲武心里感激,念着这段情谊,对徐青山也颇为照顾,还将自家打猎的手艺教予他了。
不过徐青山没什么天份,学得不太好,没法儿靠打猎维持生计。
每次上山都是空手而归,最后还得靠霍傲武接济,他深受挫败,也没少被人笑话。
大伙儿都让他老老实实去做短工,别好高骛远,猎户这活计,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
可谁也没想到众人瞧不上眼的徐青山,从军四年再回来,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这几日出尽了风头,将他师父霍傲武都比下去了。
前头芙蓉村有个人得了衙役的差事,山榴村的人十分眼红,只希望自己村里也能出一个衙役,以后若是要去衙门里办事,也有个门路。没想到他们村还真出了一个,那人便是徐青山。
徐青山不仅得了衙役的差事,还带了二十两银子的赏银回来,把村里人羡慕坏了。村里去从军的一共三十来个人,就他一个人赏银和差事都占了。
二十两银子能买几亩田地了,做衙役一个月也有一千五百文的俸禄,养活他和他娘足够了。他们娘俩以后再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也再不用腆着脸到处找活儿干了。
这母子二人如今是扬眉吐气了,现在村里人见到他们,都热络了许多,大伙儿都想着同徐青山多走动走动,以后若有事求他也好开口。
徐青山的咸鱼翻身,便衬得霍傲武更加失败了了。
村里人都在感叹风水轮流转,去了外头,还是徐青山这样脑子机灵,放得下身段,人也活泛的更吃香。霍傲武虽有一身蛮力,但到底性子沉闷了些,不讨巧。
“咸鱼翻身”的徐青山见了霍傲武很是热情,一溜烟儿地跑过来了。
“师父,你回来了!打算啥时候修整屋子?我带着兄弟们来帮忙!”他咧着嘴,满脸笑意,同霍傲武打完招呼,又一一同阮意绵他们问好。
“你还没去衙门上值?”霍傲武拧着眉问道。
“我今儿一早便去报到了,已经上了文书登记过了,不过上头的大人开恩,许我们休息半月再去上值,正好能帮你修完屋子再去。”
霍傲武点了点头:“我明日去镇上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回来,后日开始动工,你后日过来吧。”
“师父,明日我同你一道儿去镇上吧,还能帮你搬搬东西,下午我再把兄弟们都喊过来,咱们一块儿合计一下,后日便能动工了!”
霍傲武也不同他客气:“那你明日早些来阮叔家等我。”
“诶!”徐青山乐呵呵地应下了。
同徐青山说完话,霍傲武便和阮家父子三人一道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阮意绵越想越觉得,霍大哥真是没白收这个徒弟,徐青山对他师父的事儿如此上心,不枉霍大哥从前那么关照他。
原先徐青山这声“师父”还有些一厢情愿,如今看来他霍大哥已然是把徐青山当自己人了。也不知他们在边境从军时发生了什么,这徐青山对霍大哥比从前更加殷勤了不说,另外那些从军的人似乎也同他们关系不错,不然徐青山不会这样轻巧的说出要喊他们过来帮忙的话。
不管怎么样,霍大哥对他更恩重如山,霍大哥修房子徐青山和他们那些战友都知道要帮忙,自己更不该置身事外!
阮意绵悄悄地握紧了拳头,打算同他霍大哥说说,后日他也要去帮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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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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