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神色恍惚，不敢信的又探了探，依旧没有摸到跳动。
齐林不死心，手指向上，触碰到的只有一片僵硬和冰冷。
“不可能。”齐林盯着那个静静躺着的人，眼珠都不转。
齐玉怎么会死呢？他才几岁啊，死亡一词离他太远，远到齐林从未将这个词与自己的小儿子联系起来。
即便以前他再生气也未曾想过要齐玉死。
“怎么会去了呢？”齐林喃喃自语。
“不，不对。”齐林看着棺中的人否认，他察觉到了不对。
齐玉不是这个模样的，十六岁的少年比棺中人更加稚嫩。
虽然棺中人跟齐玉长的很相似，跟齐玉长大了几岁一样，可是不是齐玉就不是齐玉，他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
齐林像是抓住了齐玉的尾巴一样，找到了这场骗局的破绽。
他瞪了江福海一眼：“你这个老货，胆子倒是大了，也敢跟着老四胡来。”
“行了，赶紧让老四出来，他这次又在闹什么。”齐林自顾自地说着，摆着手说着。
一开始齐林看着这属于齐玉的灵堂可以说是怒不可遏，不管再怎么胡闹也不该拿这种事情来胡闹，若是让朝堂上的御史知道了，即便齐玉身上无职也会被参一本。
但是看着那个静静躺着不动的人，齐林不知为何心很慌。
这种心慌需要见到齐玉本人才能够缓解。
所以哪怕想到齐玉竟然有本事说动江福海跟他一起来哄骗他，还敢把他从宫里弄出来玩这么一出，他都暂时不计较，只叫江福海赶紧将人叫出来。
等人出来他这次肯定要好好将人训斥一顿。
搞个灵堂出来做什么？还是自己的灵堂，生死之事怎么能够拿来玩笑，也太不懂事了。
齐林拧着眉，抿了下唇。
他想要做什么？想看看他死了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吗？还是其他的？
人怎么能够蠢成这样，就算想要骗自己也该做好，没有足够的本事还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弄得乱七八糟的。
还得他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朝堂上的那些老东西知道，不然一个绑架皇帝的大帽子扣下来，齐玉吃不了兜着走。
齐林头疼啊，难免又生出来一些对齐玉行为的怒气。
齐玉还是需要好好管教一番了，这次敢把他绑出来，下一次是不是就敢跟他动刀子了。
齐林揉了揉鼻根，头越发疼了。
而他说出的话也没有得到回应，江福海在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跪下来，没有说一句话。
齐林转头看着江福海，语气不愉：“江福海，朕说让你把老四喊出来，他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样的事情都敢做，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江福海不忍心：“陛下……”
他看着齐林不死心的模样，不忍心四殿下没了还要遭受这些话。
“……四殿下已经去了。”
人死如灯灭，陛下就是再不喜这个儿子，人没了再大的恨也该散了吧。
“去什么去！”齐林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声音抬高了，“江福海，不要以为伺候朕这么多年就不会罚你，老四许了你什么东西，你敢和他做这样的事来。”
这话说出来就像是笑话。
齐玉能够拿出什么东西来贿赂江福海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江福海是齐林身边的大太监，平日里讨好他的人数不胜数，送来的宝贝更是数都数不清。江福海也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那些人的东西可以收，那些人的的东西不能收，这种事情齐林也是知道，也没在意。
齐玉的确是一个皇子，可真要说他能够拿出什么让江福海无法拒绝的奇珍异宝，可能性不大。
江福海：“陛下节哀，四殿下已逝，还是让四殿下早日入土为安较好。”
江福海实在是看不懂这个自己伺候了一辈子的主子。
要说他喜欢四殿下吧，那么这些年他对四殿下的冷漠算什么，要说他不喜欢四殿下吧，偏偏又不愿意相信四殿下会自杀，让三司查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愿意让四殿下入葬。
一般停灵三日，三日后就应该将亡者安葬，可如今离四殿下去世已经七日了，陛下依旧不允许四殿下安葬，这不是让四殿下死了都不安稳嘛。
“死什么死，他才十六岁，怎么可能会死。”齐林反驳道。
袖子一扫，供器被扫落到了地上，在刺耳的声音中变成了碎片。
他最小的儿子才十六岁，死亡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非常遥远的词语。
江福海愣了愣，旋即又察觉到不妥低下了头，等齐林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他才敢小声开口：“陛下，四殿下已经二十了。”而且四皇子是在他二十岁生辰那日自杀的。
江福海悄悄看了一眼那具棺材，为其中的人感到悲哀。
他的父亲连他多少岁都不记得。
二十……齐林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可能！
齐林猛地扭头回去看。
齐玉多少岁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齐玉才十六岁，他记得很清楚。
之前压下去的不对劲终于突破了压制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看着棺中的人。
棺中的人和齐玉很像，可仔细看可以看出这个齐玉跟他前段时间才见过的齐玉有一点儿细微的差别，要更加成熟一些、瘦一些。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齐林身形不稳，还是江福海手忙脚乱地扶住了他。
江福海有些担忧：“陛下。”
齐林看着齐玉，张张嘴，发出的声音沙哑：“他……是怎么去的？”
被人害了吗？
江福海低下头：“陛下，三司已查过好几遍了，四殿下确实是自杀的。”证据清楚地摆到了面前，陛下就是不信。
自杀……齐林失神。
齐玉怎么会自杀呢？齐林想起那个像是永远有花不完的精力的明媚少年。
无论怎样想都跟自杀联想不到一起去。
“他怎么会自杀呢？”齐林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在问自己。
如果这真的是四年后，那么四年后齐玉就去世了吗？还是自杀的。
怎么会呢……
齐林觉得天旋地转，在江福海的一声惊呼中失去了意识。
*
“父皇！”
齐林睁眼时听见的就是齐修的声音，他转了下头，看见了自己床边神色疲倦的齐修。
“修儿？”齐林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哑。
齐修看见齐林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唤来太医为齐林诊治，得到的结果是齐林近来忙于政事太过劳累，加上近几日倒春寒才病倒了，不过不严重，喝药好好养几日便好。
当然，太医的原话更加委婉得体，大致意思就是这样。
太医离开后，齐修在齐林床边坐下，叹了一口气：“父皇，您可吓了我一跳，朝堂之事虽然重要，可您的身体也很重要啊，若是你出了事该怎么办。”天知道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慌成了什么样。
齐林要起身，齐修见他的动作住了口扶着他起来。
“父皇？”
齐修那些关心的念叨齐林没有听进去，说实话，从他睁眼后周围的声音他就没有听进去。
他的心神还停留在那个灵堂上，那个长大了几岁就彻底安静下来了的齐玉身上。
他想，齐玉怎么会自杀呢？怎么可能自杀呢？
他想将那些都归于梦，可是他在一开始就掐过自己，是疼的。
所以说，四年后齐玉就会死？
不可能的。
齐林扯扯嘴角，笑不出来。
假的吧。
齐修看着表情难看的齐林，疑惑：“父皇？”
只是梦而已。
齐林这样想，疼痛大概也只是在梦里的幻觉吧。
他说服着自己，表情也恢复成了平日的模样。
“我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吧。”齐林一看齐修这个模样就知道他照顾了自己一夜也不轻松。
齐修有些不放心，也知道齐林是心疼自己，在齐林的坚持下还是无可奈何地走了。
齐林生病，来看望讨好的人当然不少，希望在这种时候向天子表现一些自己的关心。不说后宫的妃嫔找了多少借口来献好争宠，几个儿女自然是要来看望一下自己的父皇的。
齐玉是跟齐硕齐连一起来的，来的时候齐林坐在椅子上，旁边就是齐修。
齐修在陪他对弈。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太子殿下。”
齐玉跟在两个皇兄身后规矩行礼，然后站定在原地看着齐硕笑着为齐林送上上好的养身药材。
齐连也准备了养身的东西，只是在齐硕刻意的准备下显得平平无奇。
齐玉跟着让人送上来自己准备的人参，这是他从库房里找到的，忘了是谁送的，但品质很好，送来给陛下也不会失礼。
其实齐玉觉得自己来看望陛下只会让他更烦，生病的人要心情舒畅病才好得快，可是父亲生病了，当儿子的不闻不问又不太好。
齐玉不想被说不懂事了，所以他还是来了。
他已经打定决心不乱说话了，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让齐林不要过于操劳国事，多注意身体后就低着脑袋站在原地看着齐硕装孝子了。
齐林扫了一眼自己的三个儿子，将三个儿子的反应都纳入眼中。
他看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不再言语的四儿子愣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他恍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没有看见老四在他面前露出原来那种灿烂到傻乎乎的笑容了？老四是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变得像老三那样沉默寡言的？
他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他想起那个安静了下来的齐玉，不喜欢那样的齐玉，看见那样的齐玉比听见齐玉闹事时还要不高兴。
齐林看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齐玉，好像他什么都不关心，只是来走个过场的。
他眉头不自觉皱起，开口语气不好：“老四，你在想什么？”
齐玉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了齐林的表情，一怔。
他又惹陛下生气了？
为什么？
齐玉茫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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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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