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先生这么忙,还要抽空来我这儿审讯,说吧,想问些什么?”
乐桓宁余光一瞥阿尔法,这不争气的小机器人手里捧着阿努比斯送他的牛奶,乐呵呵地坐在凳子上,头上的大眼灯变成了两颗硕大的星星,随着牛奶减少,一闪一闪地望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审讯’这个词说得太夸张了,乐老板还不是我们的犯罪嫌疑人,只是例行询问罢了。”
阿努比斯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吊儿郎当之气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么,请告诉我,前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你在什么地方?”
乐桓宁想都不用想,当场告诉了他:“我在家无所事事。”
事实上,他每天晚上都在家无所事事,要么玩玩AI出品的量产游戏,和智慧生命斗智斗勇,要么看看机器人模仿人类拍的电视剧,总归都是一些打发时间的活动。
对于这么一个直白的答案,阿努比斯微微一怔,笑着说:“有谁能为你证明吗?”
证明……
乐桓宁斜眼看着自家小机器人,问道:“他可以吗?”
小机器人智力方面可能有所欠缺,闻言从牛奶中抬起头,眼巴巴地问道:“证明什么?”
阿努比斯笑眯眯地看着乐桓宁,微微摇了摇头。
“家属之间无法做不在场证明,有互相包庇的嫌疑,你得换一个人。”
换一个人,我上哪儿给你再找一个鬼魂去?
乐桓宁骂娘的话一度卡在嗓子眼里,皮笑肉不笑地说:“警官先生,我是单身,万事屋目前就只有我和他,您让我再找一个,是说我私生活不检点么?”
阿努比斯听到“单身”两个字,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乐老板,你误会了,我作为警察,绝对没有这么龌龊的思想。不过你既然没有证人,那我也只好遗憾地多问几句。”
阿努比斯坐正身体,绿色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视线落在了他那件白色的衬衫上:
“乐老板这几天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或者有没有人来找你,有没有收到过不属于你的东西?”
乐桓宁挑起眉,反问道:“我应该怎么回答?”
“有就说有,没有就说没有,说谎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乐桓宁点了点头,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那要我说,这两天最奇怪的事,就是有你这么个人过来找我,顺便送了两瓶来路不明的东西。”
阿努比斯轻笑一声,将乐桓宁的胡说八道当成了耳边风。良久之后,他似乎想起什么,话题转了个弯儿:
“你那位委托人家属邀请你去她们家做客,你想去吗?”
这次的案子似乎就是和那位委托人有关的,乐桓宁本想拒绝,但阿努比斯这么一提,他又觉得有点好奇。
“警官先生,这么长时间了,您还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呢,难道要我这个嫌疑人一直蒙在鼓里?”
他们俩面对面这么久,没一个人愿意好好说话,不是以反问结尾,就是话里带着阴阳怪气,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仇人。
乐桓宁向来讲究和气生财,结果这人偏偏要当那个例外,一对上他的眼,乐桓宁就像针尖对麦芒一样,非得高他一头才满意。
阿努比斯沉吟片刻,双手交叉,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前天晚上十点零八分,你那位委托人——高恒科技的董事长麦迪斯,死在了自家的地下室里。”
奇了,连AI的世界都能发生杀人案!
乐桓宁一时有无数槽不知道从何吐起,他从中抽丝剥茧出一个最废话的,挑出来问道:
“也就是说,警官先生不辞辛劳地到处跑,就是为了找出那个凶手?”
阿努比斯盯着乐桓宁毫无波澜的脸,笑着说:“你好像并不觉得意外。”
“您都给我做这么多铺垫了,我要是再没有点自己的猜测,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万事屋老板智商不足?”
乐桓宁抱着胳膊,轻轻敲击着手肘处的衬衫。仿生人细腻的指尖灵活地在白色的布料上轻点,如同攥着一束光,晃得阿努比斯忍不住偏过头去。
“可惜了,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帮他找过一次戒指,连他家有几口人都不知道,更何况生出什么仇怨。”
乐桓宁四根手指落定,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开口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他们家看看。”
“叛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想夫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邀请你。”
阿努比斯懒懒散散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临走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连你都不愿意提供售后服务,她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这位机器人难得说了句人话,乐桓宁简直要另眼相看了。
“谢谢警官先生的忠告,祝您工作顺利,再见。”
他将阿努比斯送到门口,亲眼看着他离开万事屋,一步一步消失在街道的拐角中。
阿尔法跟在他身后,眼巴巴地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那表情竟然还有点不舍。
“多大出息!”
乐桓宁骂骂咧咧地关上门,打开阿努比斯送来的鸡尾酒,不客气地享受起来。
可是宴会的邀请从来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阿努比斯走后的当天下午,丰管家就亲自上门送来了请柬。
当小机器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万事屋大门时,一个圆乎乎的身影穿着西装,满脸堆笑地站在那儿,礼貌地问道:
“请问,乐老板在吗?”
乐桓宁正在卧室里睡午觉,这两天没有接到委托,他也不急,反正上一单赚得多,还不到为生存问题发愁的时候。
就是丰管家来得有点突然,当阿尔法把乐桓宁从睡梦中叫起来的时候,一头乱毛的仿生人顶着起床气,蔫头耷脑地回到了沙发上。
胖嘟嘟的丰管家坐立不安地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白色的卡片:
“乐老板,我们老爷的事您应该听说了,夫人特意嘱咐我将请柬带给您,希望您来参加老爷的葬礼。”
乐桓宁:“……”
睡的一脑袋乱码的仿生人迷茫地看着他,同时心里想,葬在哪儿,机器人回收站吗?
然而丰管家并没有阿努比斯那种察言观色的能力,他见乐桓宁不吭声,又继续往下说道:
“当然,我们知道这两天警官找您的事,对您遇到的麻烦,我们表示深深的歉意,同时夫人为您准备了一些补偿,希望您笑纳。”
三秒钟后,乐桓宁收到了到账提醒。
十万积分!
乐桓宁的双眼蹭一下睁大了,他听着一连串钱币叮咚的声音,不可置信地问道:
“夫人她……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果然,积分在这个世界上是万能的。
丰管家确定了乐桓宁的人品,终于放下胸口那一颗戒心,笑着说:
“没什么,只要乐老板能按时出席,我想老爷的在天之灵也会受到安慰。”
乐桓宁:“……”
他实在很想笑,但是当着前主顾的面又有点不好意思。
天啊,机器人需要办葬礼不说,连在天之灵都出来了,要是再请个和尚道士什么的,是不是还能沟通它们的轮回转世啊?
乐桓宁轻咳一声,在金钱面前再一次抛弃了自己的良知。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准时参加的。”
丰管家一刻都不敢多待,完成任务以后,他立马离开万事屋,在乐桓宁笑盈盈的注释中汗流浃背地跑了。
送走了丰管家,万事屋这一天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既然是葬礼,那么参加的必然不止他一个,阿努比斯也会为了案子现身,和大老板有关的所有人都不可避免,或许杀他的凶手就在这群人中间。
夫人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人聚起来的么?
如果是这样,那这位夫人的智商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卓绝。
不过……
“阿尔法,你看我长得像杀人凶手吗?”
小机器人的大眼灯闪烁几次,一脸真诚地说:
“我觉得你杀不了人,因为你连砍树都觉得麻烦。”
或许这是摆脱嫌疑的一种好方法,但在乐桓宁听来,这句话刺耳得有些过分。
“是,我连砍树都觉得麻烦,但我揍你一顿可不嫌麻烦!”
小机器人在乐桓宁的追杀下左突右撞,不幸撞到了墙角的柜子,脚下的轱辘没刹住闸,整个上半身不倒翁一样向后翻去。
被欺负的小机器人一脸悲愤地直起身,躲在墙角里呜呜哭出了声。
第二天一早,乐桓宁再一次被迫早起,重新捡起他那件唯一的西装,带上阿尔法,拿上请柬,准时来到了大老板的葬礼现场。
葬礼安排在中城区与下城区的边界,一片荒无人烟的小山坡上。
这里原本只是一片黄沙凝成的废土,属于中城区的无主之地,后来有人在这里修了第一座坟,将机器人生前的衣物装入盒子,埋在了沙堆之下。
从此以后,家里有钱的人都开始争相效仿——他们将损坏的机器人身躯送去回收站,衣物则留下来,办这么一个象征性的葬礼。
大老板的夫人在废土上搭了两座棚子,一座灵棚,一座休息区,参加葬礼的人都需要进入灵棚,对着大老板的遗像鞠三个躬。
乐桓宁看了眼这四下无人的地方,悄悄对阿尔法说:“看来夫人今天是铁了心要找出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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