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车发出的轰鸣终于占据了乐桓宁的全部听觉，他一把推开阿努比斯，抹了抹自己濡湿的嘴唇，面红耳赤地说：
“可以了，开始行动。”
运输车在小路中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这是道路狭窄区域，运输车体型庞大，要随时避让两侧钻出来的行人。
车上有一名司机，还有一名负责统计物资的员工。这辆车是全自动驾驶的，司机的作用是应对突发情况，但这是一号厂的运输车，出状况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他都坐在位置上无所事事。
而此时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另一名员工起得太早，正瘫在座位上打瞌睡。
乐桓宁早已打开自己的后台，在车辆经过前，悄无声息地入侵了自动驾驶系统。
“哎，怎么回事，车怎么靠边停下了？”
无聊的司机并没有发现潜伏在公园里的人，他摆弄着车上的系统，但那系统却像抽风了一样，无论如何都不听从指挥。
“怎么了，系统出问题了？”
另一个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半懂不懂地看他折腾那些按钮，淡淡道：
“要不就喊人来修吧，我可不想因为迟到扣工资。”
司机鼓捣得满头大汗，确定这不是自己能解决的，微微叹了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我先联系他们。”
他按下呼叫按钮，车厢里响起了刺耳的忙音。
司机：“？？？”
员工疑惑地看着他：“又是什么情况，是不是你早上没好好检查，直接就把车开出来了？”
司机一个头比两个大，硕大的拳头忿忿地砸在按钮上，喊道：
“我检查了啊，你不是都看见了吗，现在跟我装失忆是吧？”
“凶什么凶，你现在只是一个开车的，端正好自己的态度！”
车厢里的争吵声盖过了忙音，被密封玻璃死死地压在里面。乐桓宁招了招手，车厢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阿努比斯如同一只谨慎的胡狼，绕过运输车的视野盲区，悄悄地拉开车门。
“什么人！”
司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阿努比斯下手又快又狠——他一把扣住员工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坚韧的挡风玻璃连条缝都没有，但员工却因硬件损坏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司机眼睁睁看着那名员工沿着座位慢慢滑下去，他惊恐之下哆哆嗦嗦地去开车门，然而这车门不知怎么回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卡住了。阿努比斯慢条斯理地将员工拎出来扔在地上，自己欺身爬进了车里。
“不，别过来，别过来，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司机庞大的身躯和另一边的车门贴在一起，无助地看着对方越发接近的身影。那双眼像是要把人活吞了一样，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冒出来的虎牙，阿努比斯嗤笑一声，嘲讽道：
“跑什么，我又不打算非礼你。”
可是此时的情况已经不能用“非礼”来形容了，司机惊恐地伸出手，以微不足道之力阻拦着阿努比斯。阿努比斯就地将他的胳膊擒住，反向一折，车厢里顿时传来了金属断裂的声音。
“不，不要，不要！”
司机一个一米七五的机器人，硬是耷拉着半条胳膊，被阿努比斯生生从车厢里拽出来。他一条胳膊夹着司机的脖子，另一手捂住他的嘴，用力一拧，司机的头身连接处传来“滋啦”一声响，整个人像是干瘪的气球一样，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干得漂亮，接下来就是把他们藏在一个没人的地方了。”
可是偌大的地盘，到底哪儿才是没人的地方呢？乐桓宁指了指公园里的儿童游乐场，其中有个供小孩钻来钻去的迷宫，此刻正空着，正好用来“藏尸”。
阿努比斯一手扛着一个人，轻飘飘地把他们塞进了迷宫的洞穴里。乐桓宁立刻在迷宫前打出禁入标识，自豪地对阿努比斯说道：
“机器人都是有秩序的群体，尤其是生活在上城区的这一批，秩序对他们而言是必须遵守的法则，只要标识还在，他们就百分百不会进去。”
阿努比斯不屑地评价道：“非常卑鄙。”
“我这是合理利用敌人的弱点，再说了，难道卑鄙你就不喜欢了？”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阿努比斯的个性虽然和以前有出入，但对待乐桓宁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开放。
对方牵起唇角，刻意转过头，留给乐桓宁一个背影。
乐桓宁鼓捣了几下后台，眼看进度条走得差不多了，汇报道：
“行车记录仪替换完成，接下来只要开着这辆车，在原定时间内赶到一号厂的大门就可以了。”
听上去挺简单的，阿努比斯顺其自然地坐上了驾驶位，转头对乐桓宁说：“上来。”
乐桓宁叹了口气，左右观察一圈，确定没有可疑人员出没后，妥协地迈上车，在阿努比斯身边安顿下来。
“自动驾驶系统已开启，请保持安全驾驶。”
车内重新响起聒噪的引擎声，运输车驶上马路，四平八稳地朝目的地开去。阿努比斯抬起胳膊，悠闲地搭在脑后，看着窗外的景色哼起了小曲。
这模样真是像极了他以前的风格，乐桓宁忍不住瞧着他，在车辆到达目的地之前，僵硬地没话找话：
“你觉得他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谁知道呢，他们又不是你，估计现在已经被抓了吧。”
乐桓宁：“……”
他就多余问这么一句，哪来的乌鸦嘴！
乐桓宁努力保持精神上的乐观开朗，转过头，不想搭理他了。
另一边，众人换上了便装，趁着天色将明，悄悄绕到了一号厂背后。
一号厂与教堂一样，为了防止闲杂人等随意闯入，警戒线之外还开辟了一圈与动物园相似的隔离带。这是一号厂附近唯一的无人区，在中心AI自大的态度下无人看守，正好为他们提供了便利。
“瑞德尔爵士真是我们的大功臣，没想到你还有钩绳枪这种东西。”
瑞德尔爵士顿时尴尬到无地自容，他干笑一声，低声道：“祖上留下的遗产，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他总不能说自己的族人天生就是二五仔吧，专门在城外留下了这些可疑之物。
露希尔作为人群中身手最好的那位，接过钩绳枪，看准对面的栏杆，压指扣下了扳机。
尖锐的钩子飞跃隔离带，准确无误地搭出了一座绳桥。
“枪只有一把，大家就辛苦一点，从绳桥上过吧。”
露希尔固定好绳索，纵身一跃翻上了绳桥。她踩在绳索上，步履如风，就像游戏里来去自如的刺客，轻松地跨过了隔离带。
站在对面的瑞德尔爵士已经看傻了，反观自己的身手，估计只能变成一条蠕动的毛毛虫。
他沉思片刻，转头看了眼埃尔讯，谦逊地说：“你先来？”
埃尔讯从来没有将瑞德尔爵士当成自己的情敌——他自己也不知道瑞德尔爵士喜欢谁，想来这种花孔雀一样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应该都没有兴趣吧。
埃尔讯不像露希尔那么灵巧，只能抓着绳索，像猩猩一样一下一下把自己荡过去。
瑞德尔爵士观察着埃尔讯的动作，自认没有他那么强健的体格，只能减缓速度，从蠕动的毛毛虫变成了倒吊的毛毛虫，终于把这具该死的身体给弄过去了。
周行和菲丽小姐是最后到的，露希尔回收了钩绳枪，将它还给瑞德尔爵士，继而转身走向警戒线。
露希尔一只脚刚跨过警戒线边缘，中枢内立刻收到了机械一号厂发来的警告——
“注意，注意，您已进入禁行区域，请在180秒内迅速离开！重复，您已进入禁行区域……”
露希尔无视了警告，继续往一号厂的方向前进。
所有人都在迈过警戒线后收到了相同的信息，刺耳的警报声响成一片，争先恐后地骚扰着他们的意志。
“别管它，继续向前！”
露希尔的声音成为了他们的指路明灯，埃尔讯与瑞德尔爵士跟在露希尔身后，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环境，周行断后，一群人排成了一支单向纵队，像一群赶路的蚂蚁，在广阔又荒凉的戒严区域内踽踽独行。
“居然没有看守，真是太奇怪了。”
埃尔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露希尔耐心地回答道：
“一号厂采用的是全自动管理，只有规矩，没有死活，也不可能安排太多人，否则更容易出乱子。”
埃尔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有这时候，瑞德尔爵士才能找回一丝微弱的胜利感。
幸好，这种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如此想过之后，他又被自己的心思气笑了——我干嘛非要跟那个大个子比，吃饱了撑的吗？
瑞德尔爵士的想法已经飞到了天边，完全没有留意远处逐渐逼近的沙沙声。
“等等，这是什么动静？”
埃尔讯停下脚步，疑惑地望向右边。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队机器人双手持枪，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远远地跑了过来。
再一次踩线上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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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机械一号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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