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咱也别干坐着了，先说说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吧，那个……”
埃尔讯左右环视一圈，没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说也奇怪，自打望云和雷奇诺夫人进来以后，所有人自动开启了消音模式，要么低着头，要么盯着某一个固定的点，好像对乐老板家的装修格外感兴趣似的。
埃尔讯悲伤地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卧室走去：“我去看看乐老板怎么样了，你们先聊。”
阿尔法听说他要去看乐桓宁，立马从角落里钻出来，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等他走后，望云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主教大人的尸体：“你们从哪儿找到他的？”
阿努比斯低着头，淡淡地回答：“一号厂地下的回收站。”
雷奇诺夫人闻听此言，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夫人的变化逃不过阿努比斯那双淬了毒的眼，他挑起眉，问道：“夫人知道其中的隐情吗？”
雷奇诺夫人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是城里的机密，雷奇诺家族还没有这个权限。”
“是吗，那可真遗憾。全城的人死了以后都会送进去，然后被中心AI做成零件。”
阿努比斯顿了顿，转眼看向在座的所有人：“虽然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想，应该不是为了回收利用。”
这更像一种诡异的祭祀行为，用死去的“尸体”做原料，炼出的到底是什么呢？
望云向后一靠，满不在意地说：“也许他像在座的诸位一样，心中也有一个觉醒的梦？”
阿努比斯沉吟片刻，低声道：“要真是那样，那还挺可悲的。”
AI渴望变成真正的造物主，可无论努力了多久，也摆脱不了数据带来的诅咒。
阿努比斯：“不管怎样，一号厂已经消失了，再讨论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中心AI失去了零件供给，未来一段时间内应该会非常小心。”
露希尔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直接打到他的老巢去。”
望云嗤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同情：“小心是小心，但不代表他没有自保的手段。中心AI能在下城区蛰伏千年，不可能凭咱们一拍脑门的决定就将他打倒。”
眼看再商量下去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菲丽扭头看了眼阿努比斯，沉声道：“要等乐老板醒来再说吗？”
乐桓宁是这个团队的主心骨，也是唯一一个能在技术层面攻克难题的人。团队里的人多是性格古怪的问题儿童，但无论是谁，都愿意静下心来听乐老板指挥。
阿努比斯的目光在望云脸上逡巡片刻，开口说道：“子女很难战胜自己的父母，想打败中心AI，光靠我们是不行的，必须有一个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人。”
他们是中心AI的一部分，从思想上很难摆脱本体的束缚，但乐桓宁就不同了，他可以跳出界外，用自己的目光寻找新的方向。
望云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啊，我赞同。”
可是乐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这段时间总不能让大家待在万事屋里孵蛋吧？
“机械五号厂目前还在我们的掌控中，但只有这一个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更多助力。”
就五号厂生产的那些武器，跟小孩手里的玩具似的，打打普通人还行，碰见稍微有点本事的就不中用了。
瑞德尔爵士抬起头，看样子就像地里爬出来的阴湿男鬼：“还要什么，我去办。”
阿努比斯摇了摇头，同时意味深长地看向望云：“你办不了，只有这位先生才有这个本事。”
望云突然生出某种不好的预感。
“化工厂的那些试剂，别告诉我你忘了。”
望云浑身打了个哆嗦，尴尬地说：“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阿努比斯看他的眼神就像两盏聚光灯，将所有人的目光粘在他身上：“是吗？我还以为这东西是你专门弄出来对付中心AI的呢。”
众人的眼神不断在两个人之间切换，一个个头上的问号快把乐老板家的天花板捅穿了。
“为此不惜将厂长的外甥弄死，代价够大的。”
望云立马抬起手，无辜地看着他：“警官先生，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必拿出来说了吧。”
“怎么不必，你那位同伙至今潜逃在外下落不明，难道是跟着爆炸一起陪葬了？”
两人已经到了自说自话的境界，唯独露希尔若有所悟，低声道：“化工厂发生的事，我略有耳闻，似乎是一起试剂泄露事件，受害者是一名小孩，不久后与她的母亲被害家中。”
她眼珠一转，对上了望云略显心虚的目光：“原来是你搞的鬼。”
“别胡说啊，我可没有杀人全家的爱好，这是潜逃的那位擅自决定的，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望云笑眯眯地看向警官先生，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位同伙，不好意思，他死的比爆炸早多了。”
阿努比斯微微一怔，随后想起什么，立马看向地上的主教。
“没错，我们都是位神教的一员，事后他躲在教堂里，直到被大火吞没。”
这里面的关系简直比蜘蛛网还乱，菲丽眯起眼，感叹道：“听你们一说，主教大人做过的事可真不少。”
是巧合吗，还是……
可惜当事人都已经随着不同的事件消失了，如今这起案子死无对证，可能再也没有查出真相的那天。
阿努比斯：“当然，我没有对你兴师问罪的打算，这是乐老板才喜欢做的，我只是想让你把那些试剂取出来，发挥它们原本的作用。”
这好说，只要别把他拉去偿命就行。
望云退而求其次，接受了这个要求：“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想办法把它们弄出来，反正大家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留着它也没什么用。”
是吗，要是我不提，恐怕你这辈子都想不起来吧。
阿努比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看得望云越发不自在起来：“可是就我一个人干活是不是有点不公平，至少得来两个人跟我一块儿去。”
这要求挺合理的，阿努比斯愉快地答应下来：“那就由我和露希尔小姐陪你去如何？”
如今中城区局势复杂，虽然中心AI不会像以前一样随时操控人群追捕他们，但上城区贵族与中城区平民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资源问题成了最大的导火索，平日里不争不抢的人们失去了爪牙，完全无法从市井之人的手中取得优势。
短短半天，中城区的大小旅馆就被上城区迁来的人占满了，还有许多人找不到落脚之处，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流浪。
“估计有不少人想趁火打劫，机械油厂、化工厂，这些必要物资的生产处都是重点打劫对象，由于我们的目标是危险品，行动的时候最好小心点，尽量不要与他们起冲突。”
望云话音一转，吊儿郎当地说道：“当然了，正常人都喜欢现成的，应该不会去原料区瞎溜达。”
可这撑死也是“应该”，万一有不正常的人呢？
“要是碰到那些不正常的，你就把手里的东西泼出去，这样也免得他们回归中心AI的怀抱了，直接变成一滩铁水岂不省事？”
听起来不像省事的样。
“另外，为了避免被里面的员工发现，我们最好晚上再开始行动。”
望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到时候月黑风高群魔乱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精彩的故事呢？”
露希尔：“……”
这人到底能不能行，为什么她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呢？
三个人一拍即合，决定去化工厂将那个对付中心AI的特殊武器取回来。
众人在万事屋休息到半夜，临走前，阿努比斯特意来到卧室，迎着月光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着乐桓宁。
阿尔法守在不远处，大眼灯一闪一闪地看着他，良久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怎么还没有醒啊？”
阿努比斯抚摸着阿尔法的大脑袋，心中思索了无数遍，到最后，却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喜欢你的主人吗？”
阿尔法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他用力分析着这句话，难过地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因为我刚开始也不知道。”
阿努比斯想起自己的过去，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我和你一样，就是一个单纯的机器，根本就不知道活着是什么意思。但你遇到了自己的主人，而我没有，我一直在外面流浪，黑夜与白天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我会杀人。”
“杀人？”
阿尔法的脑瓜子里不可能有“杀人”的概念，他重复着这个词，喃喃道：“主人说，我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们是那些人当中的幸运儿，是得到上天眷顾的生还者。只有你看多了死亡，才会将生当成一个奇迹，所以我们要创造更多这样的奇迹。”
阿努比斯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乐桓宁——
“生的奇迹……吗？”
乐桓宁依然闭着眼，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轻纱似的，将他的身躯渡上了一层光。
他俯下身，犹如一名虔诚的信徒那样，捧起乐桓宁的手，轻轻地吻了上去。
“如果上天可以宽恕我的罪孽，那我情愿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创造这样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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