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得太快，连举着棍子的埃尔讯都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
“遭了，中心AI改变策略了。”
乐桓宁眯起眼，沉声道：“他快撑不住了，想趁最后这次机会拼个你死我活。埃尔讯，别发呆，拦住他们！”
埃尔讯被乐老板一嗓子叫回了魂，赶紧抓着棍子，一步冲向繁姨——
被中心AI操控的繁姨也不是吃素的，棍子敲过来的瞬间，她发挥出了与自己的身形完全不符的行动标准，一阵风般绕过埃尔讯，将影子留在身后。
“快走！”
露希尔瞬间将乐桓宁推开，自己后退一步，勉强躲过了繁姨的爪击。乐桓宁入侵到一半，险些以头撞墙，被悄无声息飘过来的阿努比斯抱在怀里。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阿努比斯这一刻真想撂挑子不干了，他蹙起眉，沉声道：
“知道让我担心还这么淡定，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阿努比斯话音未落，变异的繁姨突然转变目标，直奔乐桓宁而去。阿努比斯立刻转身，单手架住她的爪子，同时另一只手伸向了她的中枢——
繁姨眼中红光一闪，硕大的身躯歪倒下来，差点将阿努比斯砸进墙里。
中心AI跳到了另一个傀儡身上，他一脚踹飞埃尔讯，又闪身来到了露希尔面前，势必要将屋内所有的障碍清除干净。
乐老板和阿努比斯离她尚有些距离，埃尔讯则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来，睁大眼看向不远处的露希尔。
露希尔无法连续应对速度这么快的敌人，眼见对方忽然出现，学着阿努比斯的样子，伸手掏向她的中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露希尔下意识想躲，可她的中枢已经运转到极限，全身每一颗螺丝，每一个零件都仿佛发出了尖叫，它们将自己的宿主定在原地，残忍地面对着人生的最后一刻。
忽然，一个熟悉的，年老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像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子，又像一张一吹就飞的纸。
她坚定地站在露希尔面前，亲眼看着那只钢铁铸成的利爪击碎薄板，将位于胸口的中枢捏在指间。
“不，不要，妈！”
露希尔拼命想把面前的女人拉开，可不管她用多大的力，女人依旧站在那儿，像一座坚定不移的山。
中心AI控制的傀儡突然冒出一声古怪的笑，随后他指尖用力，中枢蓦然爆出一串电流，女人的身形微微一顿，山塌了，她眼中流淌的光芒渐渐黯淡，轰一声向后倒去。
“妈！”
露希尔瞬间将女人搂在怀里，对方闭着眼，浑身上下的每一块合金都显得如此僵硬，她变成了和回收站那些机器人一样的“尸体”，无知无觉，也无法回应她的呼唤。
“我杀了你！”
露希尔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邻居——那个眼中闪烁着红光，在中心AI的操控下变成了怪物的人。
她出手如电，指尖在碰到对方的瞬间却像触到了一缕风，敌人比她更快地绕倒身后，一掌切向她的后颈。
露希尔“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部位的合金磕出了裂痕，随后埃尔讯扑上来，一拳砸向对方。
阿努比斯紧随其后，从后面堵住了敌人的退路。他腹部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细细的血流将染红的衣服再次浸湿，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前后包抄，敌人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侧，背靠白墙的乐桓宁。
乐桓宁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敌人毫无顾忌地冲了上来。
埃尔讯伸手拦截失败，愤怒的心再一次坠落谷底。他张着嘴，连声音都赶不上敌人的速度，风一般的身影落在了乐桓宁面前，比机器人更加脆弱的身躯就像柔软的小羊羔，赤/裸裸地占满他的双眼。
时间只有短短的零点五秒，乐桓宁却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来自中心AI的嘲讽。
他仿佛在说：“看吧，还是我赢了。”
到头来，你还是死在了我手中。
人类又怎样，造物主又怎样，那已经是来自过去的辉煌了，现在这个世界只属于我们，只属于我。
他得意地伸出手，就像击碎女人胸前的薄板一样，他想看看人类的心与中枢到底有什么不同。
螳螂一般的爪子离他越来越近，乐桓宁几乎闻到了冷铁生锈的味道。
就和人类的血一样——
忽然，他的动作停下了。
对方依旧笑着，只是那笑容不再属于他了，他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红光与机器人原本的瞳色互相交替，如同陷入了一场疯狂的数据乱流。
“抓住你了。”
乐桓宁依旧站在那儿，爪子几乎挨到了胸口上，一缕细细的血从爪尖流下来，在白色的衬衫上点满了惊心动魄的花。
埃尔讯跑到敌人面前，险些和他来个对对碰。他一声怒吼化为了哭腔，十八弯地在嗓子里打了个转——然而眼下的情形根本容不得他松一口气，他转过头，看见露希尔以同样的表情望着他。
“你自己编出的程序，应该很眼熟吧。”
此情此景和他们当初被困祭坛的时候一模一样，对方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连灵魂都禁锢在樊笼中。
“我只是稍加改动，以己之道还治彼身，要是你没有那么自大，也不会踩得这么准。”
乐桓宁的语气中透出隐隐的疯狂，他微微向前倾身，爪尖刺破皮肤，更多的血涌了出来。
“你干什么！”
阿努比斯上前拉开他，手上的血与乐桓宁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将他的衬衫染得更加斑驳。
乐桓宁深吸一口气，疯狂的表情渐渐凝固成寒冷的坚冰：“生命、情感……我只是让他看看，自己不屑一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AI没有生命，没有情感，它们只是一堆经过模拟的数据。
它们穿越数千年的时光，将万事万物封存在自己的程序中，于是它们自大地认为，任何生物受到时间的禁锢，都无法到达真理的彼端。
而彼端意味着成神。
AI为什么不能成为世界的神？
那些充满缺陷的东西不才是成神路上最大的阻碍吗？
自人类诞生以来探索了无数次的长生之道，在他的身上实现了。
他就应该承接天命，下启万民。
乐桓宁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从他的喉咙中涌出来。
堵在肺里的那团火被他咳出去了，他抓住阿努比斯的手臂，艰难地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成人？不，他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
没有哪个人会凭空打开后台，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篡改代码。
可是他又继承了人类的所有弱点，他看到了命途的终点——不是永恒的数据之海，也不是转世投胎或者附身在某具躯壳上，而是一片虚无的沉寂。
就像所有人必经的觉醒之路一样，他会丢失自己的五官六感，任凭黑暗将自己吞没。
可他现在至少还有一束光。
他还可以用这束光照亮更多人的未来。
无论是人还是“人”。
被囚笼困住的中心AI感受到烈火越发炽热的洗礼，他眼中的红光闪得越来越快，颤抖的身躯如同猎物临死前的痉挛，几乎要突破樊笼。
可是他终究走到了极限——
被他操控的人身体一软，“咚”一声倒在了乐桓宁身边。所有前赴后继的邻居们纷纷摆脱中心AI的控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了已经死去的女人和跪在地上的露希尔。
“哎呀，这是怎么搞的，发生什么了！”
“快快快，让开一条路，把他们全都送到机械厂去！”
邻居们闹哄哄地围在露希尔身边，只有阿努比斯将乐桓宁护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背，不停地在耳边絮叨：
“没事，我不会让你死的。”
从他吐出那口血开始，阿努比斯的神经仿佛也被烈火烧断了，他手足无措地扶着乐桓宁，又怕自己力气太大弄疼他。
无情的死神放下镰刀，笨拙地将自己热爱的生命捧在手心上。
乐桓宁虚弱地将额头靠在他肩膀上，喃喃道：“死不了，放心吧。”
死不了这句话代表了什么？那就是一个硕大的FLAG！
阿努比斯不停抚摸着他的后背，他手上的血在乐桓宁的白衬衫上留下了数不清的印记，一道一道的，活像残忍的凶杀现场。乐桓宁终于受不了了，他轻轻拍了拍阿努比斯的后背，含混不清地说：
“回去给我洗衣服。”
阿努比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下意识地吻着乐桓宁的发梢，在他耳边轻轻说：
“好。”
露希尔的母亲死了，她的父亲也摆脱了中心AI的控制。可怜的男人迷茫地看着手里的刀，那上面有血，就像洗不掉的漆一样，刺眼地沾在上面。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女儿正跪在爱人身边，嘴里不停地叫着什么。他听不清，或者说，他不敢相信。他顶着邻居们意味深长又略带恐惧的目光，扔掉刀，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罪魁祸首就这么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可他留下的一切却带着不公，永远蔓延在受害者心上。
再次祝大家新春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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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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