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东西？”
其实就算没有这番话，小姑娘多少也猜得出来，下城区虽然充斥着脏乱差，但它毕竟是人住的地方，再离谱的事情也无法跳脱常理，如果真有什么令人想不到的，那一定是外力所为。
她略带警惕地看着望云，动了动喉咙，沉声道：
“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怎么知道下城区有什么？”
望云不屑地“嗤”了一声：“不信就算了，反正我对你们那些破事没兴趣，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了。奥德莱，让你来这儿就是摸鱼的吗，把她轰出去，别干扰我们的计划。”
奥德莱咂着嘴，不耐烦地说：“我又不是给你打工的。”
他嘴上抱怨完，身体老老实实地站起来，用下巴指了指窗户外面，低声道：“自己主动点，别等我‘请’你啊。”
小姑娘站在那半晌不说话，奥德莱一看她这样就更不耐烦了，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你有纠缠我们那功夫，还不如早点去中城区奔条活路呢，你在下城区就是个死，知不知道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小姑娘咬着牙，艰难地憋出一句话：“怎么不重要，下城区是我家，不管这家之前怎么样，至少它不会让我觉得死了也无所谓！”
奥德莱冷笑一声，手里的枪突然开火，打掉了小姑娘肩膀上的螺丝。
小姑娘一条胳膊掉在地上，在坚硬的地面上砸出了“呛”一声脆响。
“家是吧？行，那我就让你知道，人的生死和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有你的敌人才有资格做决定，而你……”
奥德莱眼中冒出一丝杀意：“蝼蚁才喜欢自欺欺人，真正的强者不会将生死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想改变命运，首先得成为强者。”
他正要扣下扳机，突然，一只手从旁插入，按住了他的枪口。
“奥德莱，你应激了？”
望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强者也不会被愤怒所挟，看来你离强者还差得远啊。”
奥德莱眼珠一动，慢慢转向望云。望云坦然地回视着他，片刻后，奥德莱嘴角一咧，放下了手里的枪。
“是是是，你说的对，我就比蝼蚁强那么一丁点，大概是蟑螂的程度吧。”
人能把自己比作蟑螂，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小姑娘被突如其来的一枪吓在原地，震惊地盯着掉在地上的胳膊——她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开枪，也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狠，可这一枪确实是因为她的无能。
她想起了那座吞噬人身的熔炉，想起了命不由己的前半生，想起下城区一茬一茬死掉的人，里面包括欺负过她的，也包括给予她恩惠的。
她抬起头，忿忿地对上了奥德莱的双眼：
“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就是喜欢把感情挂在嘴边上，但我不会改，你想杀就杀吧，如果一个人连这点东西都没有，那他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奥德莱嘶了口气：“嘿，你个小兔崽子，上瘾了是吧？”
可偏偏在这种时候，他听到了“噗”一声笑。
“看吧，她果然是个觉醒者，而且还挺倔，跟菲丽小姐有得一拼。”
菲丽小姐是雷奇诺家的人，就算雷奇诺家倒台了，奥德莱也不会轻易招惹她。
但这小姑娘就不一样了，明明和菲丽小姐的境遇完全相反，却生出了同样的，反抗命运的灵魂。
奥德莱白了望云一眼，说道：“别搞的我像反派似的，要是你刚才没有煽风点火，说不定我还继续听她讲故事呢。”
小姑娘被他这翻脸如翻书的举动惊呆了，来回看着对面唱相声的两个人，喃喃道：
“你，你不杀我？”
“我有病吗我杀你，你还没跟我讲完呢，所有人都跳炉子里了，然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该说他冷血还是无所谓，对方一条胳膊还在地上躺着呢，他居然扭头就让人继续讲故事。
由于下城区的零件质量太差，子弹经过的时候不但打掉了内嵌的螺丝，还将一部分外壳也搅成了碎片，破损的残肢和被遗弃的主人享受了同样的命运，但主人却仰着头，选择了继续向前。
胳膊掉了又怎样，下城区的人死光了又怎样，她能站在这儿，就是上天垂怜的最佳证明。
“这之后，炉子旁边就剩我一个了，我也想过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跳，可是我不甘心……不，不是不甘心，是我想知道真相，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等到第三天，我一觉睡起来的时候，炉子里面的火熄灭了，所有人都不见踪影，只有一个……一个我形容不出来的东西站在旁边，它有眼睛有嘴，但眼睛和嘴的位置是反的，像怪物一样！”
说到这儿，小姑娘微微一顿，仍然心有余悸：“它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我没敢跟，但我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似乎从哪里见过……”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奥德莱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看来下城区那些人是被熔炉给一锅炖了，又重新捏出来一堆怪物。不对啊，怎么我们来的时候没见着呢？”
望云沉思片刻，说道：“这些怪物应该是有目标的，从先前的坐标来看，乐老板遇到怪物的几率很大。”
而他们这些小碎催都是来打酱油的，中心AI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一般来讲，捏人也该有个基本章程，虽然我们的长相都参考了‘父母’的程序代码，但制作与拼接零件也需要工具辅助，中心AI又不是女娲，单靠一个炉子就能造人不成？”
望云看着对面那小姑娘，反问道：“要是祂根本就没打算造人呢？”
奥德莱一脸问号：“什么意思？”
“怪物是怪物，人是人，如果只是为了让他们变成傀儡，根本就没必要回炉重造。我猜，中心AI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其他方面的功能得以提升。”
奥德莱打了个冷战：“等等，你是说，祂为了造那种怪物，连自己的子民都不顾了？”
望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他中枢有病：“顾什么？本来就是祂创造的分身，由祂来决定不是很正常吗？那些人不会有意见的，有意见的已经站在你面前了。”
小姑娘听他们叭叭叭说了一堆，完全摸不着头脑：“那个，你们说的中心AI指什么，下城区的人就是被祂杀了吗？”
对了，下城区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没打过申请，也没买过零件，中心AI对他们来说就像穷人眼中的香槟，连饭都吃不饱，如何打听富贵之门的朝向呢？
望云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普通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里是机械厂，我可以帮你装一条更好的胳膊，但前提是，你得把这条命当给我们。”
明明就是那神经病先动的手，怎么还反手要她的命！
小姑娘一听，扭头就往外跑，连胳膊都不要了。没想到那神经病居然一阵风似的刮到她面前，笑眯眯地靠在门框上：
“别走啊，有那么可怕吗？下城区已经没人了，你跟着我们才有活路。”
小姑娘当即一个刹车，破口大骂起来：“呸，你们也想把我做成怪物，别以为我不知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换零件那可是大手笔，谁知道他们打算拿自己的命去做什么！
望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觉得十分有趣，笑着说：“放心，我们和中心AI不一样，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救世主。”
奥德莱：“……”
又来了。
露希尔与埃尔讯在半小时后到达了机械厂，机械厂里没有人，连灰尘都飘得如此缓慢，到处充斥着诡异的安静。埃尔讯一个哆嗦，说道：
“不会吧，难道全军覆没了？”
露希尔捅了他一胳膊肘，沉声道：“别胡说，也许只是遇到麻烦了。”
就在这时，远处飞来一声尖叫：
“我不要这种，你别给我换！”
那尖叫由远及近，从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嘴里发出，风驰电掣地冲到了他们面前。小姑娘一条胳膊不翼而飞，另一条胳膊诡异地甩动着，在看到露希尔的一瞬间，眼睛一亮，蹭一下躲到她身后。
埃尔讯浑身的毛都快奓起来了，立马摆好架势，茫然地望着前方：
“什么，什么情况，有敌袭！”
片刻后，一个高大的人影吊儿郎当地晃过来，甩着手里的金属胳膊，大笑道：
“这不是挺好的吗，比你原来那个强多了，一拳就能抡死别人，多爽啊！”
埃尔讯定睛一看，那胳膊与黑猩猩不相上下，长度接近一米五，隆起的“肌肉”和他小腿一样粗，连手掌都能扇飞一个人的脑袋。
埃尔讯“嘿”一声，说道：“不错啊，我也想换个这样的。”
露希尔幽幽地看着他：“你要是变成这样，那咱俩可就没戏唱了。”
为了和露希尔继续有戏唱，埃尔讯忍气吞声，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奥德莱看见来人，嬉笑的嘴脸立马垮下来，连胳膊都不甩了，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他扫了眼这两个名义上的队友，点点头，勉强算是打过招呼。
埃尔讯一看他这样，立马就来劲了：
“这人怎么回事，要跟咱干架吗？望云，望云呢，你都不出来管管吗！”
不多说了，先跪一个，来晚了，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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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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