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这词不知是说给谁听的,阿努比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嘀咕道:“这样啊……”
“除了这个蝴蝶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乐桓宁在屋里转悠了一圈。这地方乱糟糟的,桌椅板凳能抬的都抬走了,地上剩的全都是垃圾,通了这么久的风,依然散发着一股历久弥新的馊味。
就在乐桓宁打算放弃这个根据地,出去再抓几个人打听打听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张奇怪的卡片。
那张卡片就掉在一堆垃圾上,和众垃圾一起平平无奇地横陈于此。
乐桓宁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又嫌弃地将卡片捡起来,调了个方向举到自己面前。
“下城区光华乐园,一个让你体验贵族生活的天堂……”
这狗皮膏药似的小卡片边角都已经磨损了,看得出来被人摩挲过很多次。卡片上有一串地址,紧跟其后的还有一个咨询邮箱。
“‘光华乐园’,我怎么没听说过。”
乐桓宁转头看向阿努比斯,对方正跟一堆垃圾较劲——他不知道从哪儿捡了张塑料膜,隔着塑料膜挨个品评这些垃圾的种类。
阿努比斯感觉到乐桓宁的视线,抬起头,露出了一个颇为随性的笑:“怎么了?”
只是这个“随性”不是真随性,乐桓宁明显看到对方唇角僵硬,似乎正在努力控制面部的金属。
乐桓宁心里的坏水一汩汩往外冒,他将捡到的卡片随手扔给阿努比斯,说了句:
“你看看这个?”
他扔的劲有点寸,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样,那卡片在空中打了个旋,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衣服上。
阿努比斯:“……”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裂开了。
阿努比斯倒抽一口凉气,原本就僵硬的金属胳膊已经不会动了。他又轻又慢地将卡片从衣服上拿下来,那动作和对待国宝级花瓶相比不遑多让。
“光华乐园?”
乐桓宁挑起眉,反问道:“怎么,你知道这地儿?”
“这原来不是一家医院吗?”
阿努比斯将卡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严肃地说:“我记得这地方最早以前是一家医院,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倒闭,但那医院的名字就叫‘光华’。”
“医院……”
乐桓宁嘀咕了一声,问道:“这医院有什么特别之处?”
阿努比斯想了想,回答道:“下城区医院少,再说了,这儿的人生没生病根本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游手好闲的街痞子,谁也不嫌弃谁……”
阿努比斯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轻咳一声,尴尬地掩饰过去:“光华医院能营业下去,是靠中城区与上城区的支持,本地居民几乎没有积分支付医疗费,所以你要说特别之处……”
那估计到处都是特别之处。
乐桓宁思忖片刻,低声道:“看来,我们下一站就要去这个乐园看看了。”
可是埃文先生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一张卡片呢,这卡片从哪儿来,他又为什么想去乐园?
阿努比斯从地上站起来,扔掉了塑料膜,拍拍身上的土,说道:“乐老板,你这委托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是有点大,乐桓宁本以为自己能顺顺利利地找到埃文——就算找不到,找到他的死亡证明也行,只要能给那位老妇人交差。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高额的报酬时常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就算这风险看起来像飞来横祸。
乐桓宁越想越不耐烦,他快步走出这令人窒息的屋子,回头对屋里的人说:“你管那么多干嘛,还不跟上!”
阿努比斯听话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这条窄巷。周围的居民见这两个怪模怪样的人走了,立马从暗处钻出来,聚集在埃文家门外。
“噫,看上去怪凶的,埃文这老头子怎么又惹了这么多仇家。”
一个穿着破布烂衫的人咂摸着嘴,朝埃文家墙上踢了一脚。
“没用的老东西,害我们整天过得心惊胆战!”
乐桓宁和阿努比斯按照卡片上写的地址,找到了下城区边缘的一座老式建筑。
这座老式建筑不知是哪个年代的产物,陈旧的外墙历经风雨的洗刷后,变得黯淡又沉闷。它就像一个巨大的魔方,正面与侧面等长,不知建造者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境设计的。
“这的确是光华医院,最早的医院使用的就是这栋楼。”
阿努比斯站在楼下,眺望着眼前犹如监狱一般的建筑,低声道:“如果这地方改成了乐园,那这乐园的审美着实有些奇葩啊。”
自己说别人是奇葩,也不知道阿努比斯怎么开的这张口。
“既然是医院,为什么要修成这个样子,那中间岂不是有完全见不到光的房间吗?”
阿努比斯听到这话,“噗嗤”一下笑了:“乐老板,你实话告诉我,机器人真的需要光吗?”
乐桓宁闭上嘴,权当自己认识了一个大喇叭。
“行了,不逗你了。既然那位埃文先生搬这儿来了,那我们也进去看看。”
阿努比斯话说得很轻松,但他的表情并不轻松。他走在乐桓宁身前,缓缓迈进了乐园的大门。
“你好,两位先生,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大跳,乐桓宁倏地回头,看向了坐在前台的服务机器人。
那机器人已经很破旧了,右边的肩膀上空荡荡的,露着几根电线。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从她身上传来,凭空多了几分诡异感。
“中……中城区已经没有这种型号的机器人了,这东西是哪来的?”
乐桓宁刚开口的时候甚至无意识地打着颤,他注视着那个诡异的机器人,对方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护士服,护士服上破了几个洞。粗粝的纤维残忍地露在外面,就跟她身上的电线一样。
而那两只没有瞳孔,只有眼白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下面的嘴大张着,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乐桓宁:“……”
这就是所谓的“乐园”吗!
阿努比斯这一次终于没有调侃别人的心情了,他走到那女鬼面前,淡淡地问了句:
“请问埃文先生在吗?”
“你好,请问你有预约吗?”
女鬼依旧重复着同样的话,阿努比斯回头看了眼乐桓宁,笑着说:“怎么,没有预约,我们就不能进了?”
头顶的灯“啪”一下闪出了电流声,那女鬼的笑容似乎更恐怖了,她扯着嘴角,温声细语地说道:“请您稍等,我需要联系乐园的负责人。”
联系负责人是几个意思,要把他们扫地出门?
再说了,那负责人又是哪种型号的鬼?
阿努比斯立马伸手打住,笑容看上去和蔼可亲多了:“美女,负责人先别忙着联系,请问你们这里是个什么样的乐园啊?”
这样的人都能叫出一声“美女”,乐桓宁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悄悄翻了个白眼。
“我们致力于打造一个人人平等的天堂,在这里,无论您是何种出身,都可以享受到上城区贵族们的待遇。”
女鬼抬起仅剩的一只手凌空一指,中央大厅里瞬间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全息投影。
“充满舒适感的单人套间,桌球、泳池等娱乐项目一应俱全,还有您最贴心的医疗管家。”
她点点头,全息投影上立马出现了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精灵。
“如您有任何需要,可随时通过医疗管家与我们联系,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全息投影在她的解说中完美地落下了帷幕,徒留苍白的墙面上还闪烁着电灯接触不良的光。
“真的假的,待遇这么好。”
阿努比斯看完了这一整段和当前建筑格格不入的宣传片,问道:“能先带我们参观一下吗?”
那位半人半鬼的服务型机器人犹豫了一下,片刻后,她抬起手,平平板板地说:
“请跟我来。”
阿努比斯立马招呼乐桓宁跟上,两人走过空荡荡的前厅,绕到了后面的建筑中。
建筑后半面有两排上升的电梯,除此之外,还有两道通往更深处的走廊。
走廊深处的房间……乐桓宁是看不清的,他只能看到走廊那条肮脏的地面,除此之外,连点人声都没有。
“我们的客人都住在楼上,一楼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女鬼的声音适时地飘到他耳中,反倒把乐桓宁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转过头,乖乖地保持沉默,和女鬼一起走上了电梯。
都说电梯和医院是最容易闹鬼的地方,尤其在两种要素齐全的情况下。乐桓宁算是在医院的电梯里撞鬼了,他苦笑着摇摇头,看女鬼轻飘飘地按下了某个楼层。
“美女,你要带我们去哪啊?”
阿努比斯这会儿完全就成了乐桓宁的嘴替,他站在那破损的机器人身后,正好在两人中间形成一个夹角,方便他立马行动。
“我将先带二位参观一下我们的游泳池。”
她这边话还没说完呢,那边电梯就已经到站了。
乐桓宁和阿努比斯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跟在这位服务机器人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电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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