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警察好歹是社会公立机构，工资还是照常发的，只是……”
他故意停在这儿，斜眼瞥向乐桓宁。
乐桓宁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八风不动地站在那儿，双眼盯着指示板，直到上面的数字停止滚动，稳稳地落在了第五层。
第五层，一个充满了灯光与幻想的世界。
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一阵舒缓的音乐声从楼层深处传来，回荡在这个镜面构成的小小世界中。
从三个人踏出电梯那一刻起，无数一模一样的人影就如同幽灵一般环绕在他们四周，它们拥有相同的外貌，相同的动作，以及面对这个世界时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这是……”
埃尔讯傻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乐老板，你确定露希尔她们走的是这条路吗？”
“从监控上来说，是的，而且我认为这是正确的路，除非还有另一个‘第五层’。”
可是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虚无之境”更大的可能是让他们直接坠入地狱。
阿努比斯伸手搭在了旁边的镜面上，笑着说：“其实穿越这里和走出迷宫是同样的道理，只要我们沿着‘墙’一直走下去，迟早能找到出口。”
乐桓宁：“但有时也得注意前方，否则一不留神就会磕成脑震荡。”
埃尔讯实在无心留意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他立马按阿努比斯说的那样扶住镜面，像个初学走路的孩童般，一步步向前试探。
“咚”一声，他的大脑袋磕在了镜子上，埃尔讯深深吸了口气，将手掌探向前方。
这是一处向右的转角，镜面上清晰地倒映着这位迎面走过来的跛腿机器人，无奈过多相同的画面增加了处理器的运算压力，埃尔讯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哎，你别走那么快！”
乐桓宁听到声音后，怕他真把自己磕傻了，抓紧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埃尔讯一只手挡在前面。
“乐老板，你不要过来，否则我的处理器就到极限了。”
他目前尚且处理不了如此繁杂的人像分析，如果再多一个人，埃尔讯的处理器恐怕会当场过热，彻底成为一名徘徊在镜面与现实中的幽魂。
乐桓宁及时停下脚步，镇定地说道：“没事，你慢慢来，我们就跟在后面，有需要及时出声。”
也许寻找爱人这种事，只能让埃尔讯亲力亲为，他对露希尔的执着，就像对自己的拯救一样，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和僭越的。
乐桓宁时不时通过监控留意露希尔的动向，她们暂时没有危险，但周围的环境并不是这个由镜面组成的迷宫，而更像一条古怪的走廊。
她们到了哪儿，是已经上楼了，还是进入了一条他不知道的岔路中？
阿努比斯站在乐桓宁身边，看他左右开弓忙得不亦乐乎，轻声说：“你觉得，我能一拳把这些镜子砸碎吗？”
乐桓宁微微一顿，低声道：“你可以试试。”
阿努比斯在身旁的镜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些镜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表面非常坚硬，和人类过去使用的防弹玻璃一样，徒手砸很可能会让他手上的合金开裂。
“要是有个尖锐点的工具就好了。”
他们身上的所有东西早在进入囚笼那一刻起就被酒吧老板提前收走了，否则也不会发现不了那个潜藏在三楼的第二名杀手。
也就只有身体里的中枢得以保留，让乐桓宁这个靠程序吃饭的人有一丝反击之力。
“除非我们能找到那名失踪的杀手，他手上的砍刀应该可以作为工具。”
阿努比斯乖巧地点点头：“是啊，那么他在哪儿呢？”
乐桓宁：“……”
他为了留意露希尔的动向已经冒了很大风险，如果再利用监控大面积搜索另一个人，估计不出三分钟就能被顶上的老板发现。
“没辙，只能你自己去找。”
阿努比斯沉吟片刻，低声说：“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那群玩家呢？”
杀手当时并没有跟着乐桓宁返回二楼，而是转身去找剩下的玩家，如果玩家在电梯前耽误一段时间，又在这里耽误一段时间，按理说他们早该碰面了。
为什么露希尔到现在还是安全的呢？
“那名杀手像是在玩一个游戏，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让那群人充满恐惧地在领地中乱跑，无论怎样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到最后在猎物筋疲力竭的时候突然现身，享受他们绝望而疯狂的表情。其实自然界中很多动物都有玩弄猎物的喜好，它们不是为了饱腹，只是单纯喜欢这种虐待的感觉。”
要么怎么说变态杀人狂和普通人的脑回路不同呢，因为他们的基因中携带着天生的犯罪**，就像AI的初始程序那样，是铭刻在骨子里的一种反社会因素。
然而乐桓宁说完这些话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碰到他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如果他没有去收割那些掉入“虚无之境”的人的话。
“那乐老板有什么应对之法？”
实话说，第二个杀手既然会拿砍刀，就说明他未必有第一个杀手那么厉害，但这一层易守难攻，别说正儿八经的杀手，就是随便一个人举着砍刀站在那儿都能把人堵住。
“施展不开啊……”
乐桓宁喃喃了两句，说道：“我在应对第一名杀手的时候就已经尝试入侵他的后台了，现在进度还差一些，如果等会儿真的碰上，希望你帮我多争取一点时间。”
乐桓宁现在的处理器还算稳定，之前他同时应对两名杀手的后台时，处理器明显有过热的趋势，阿努比斯看到了他潮红的皮肤，就像蒸在炉子上的小番茄。
埃尔讯已经再次向前摸索了一段距离，当他又一回经过转角时，突然听到了一点刺耳的摩擦声。
这摩擦声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响起的，像是有人拿着两个铁器互敲，那种尖锐的，直入脑髓的声音，令人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埃尔讯停下脚步，用口型对乐桓宁说：“前面有人。”
果然，杀手并没有直接追上去。
乐桓宁转头看向阿努比斯：“看你的了。”
趁杀手还没有发现他们，乐桓宁打开自己的后台，现在入侵进度已经走到了百分之七十六，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十分钟就可以完成入侵。
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是在这种狭小的地方拖住一个人，那真的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阿努比斯走到埃尔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兄弟，你先到后面避一下。”
这一次埃尔讯没有急着往前冲，他点了点头，艰难地说了声：“谢谢。”
声音出现的位置离他们不远，但是镜子做成的迷宫完整地放大了一切可疑的踪迹。那名杀手很快就看到了镜子里反射出来的人形，他沉闷地转过头，向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走了过去。
杀手手里的刀就像一把跑了调的乐器，不间断地在金属做成的手掌间摩擦，他似乎颇为享受这种暴力的声音，直到看见阿努比斯，那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
“嚯，多厉害的人呐，天天被关在这屁大点的地方，给上面那位老板当牧羊犬。”
打架之前先拉仇恨，似乎已经成为了阿努比斯的必修课。
但那名杀手却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儿，手上的刀刃微微偏了个角度。
“你除了赶羊还有什么别的特长吗？杀手混到这地步也不容易，憋屈不说，还得给有钱人制造乐子。”
“甚至连羊都不能随心所欲的杀，你说说你，啧啧啧。”
如果话说尽了，可能对方还没那么容易上当，偏偏最后这一激，那杀手当即直冲上来，手上的砍刀毫不犹豫地挥向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侧身一躲，砍刀挥了个空，对方立马抬起手，从正面横劈出去。
砍刀的长度虽不及这一整条通道那么宽，但要是人站中间，刀刃还是很容易劈到镜面上。
杀手眼睁睁看着自己冲动的一刀落在了与它相同动作的倒影上，与此同时，镜面出现了一丝小小的裂痕。
阿努比斯此时已经退到了刀刃的劈砍范围外，不屑地说：“你这么破坏公物，老板不会罚你工资吗？”
杀手将砍刀再次对准了阿努比斯，阿努比斯话说得很悠闲，却在对方出手前一秒飞快地分析出刀刃走向，转身躲避的同时，企图翻手夺刀。
然而专业杀手与街头打架的流氓混混是完全不同的，他下意识收敛刀锋，在阿努比斯欺身上前的刹那间避开了他的动作，又用另一手挡在前方，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小的阻隔。
阿努比斯轻轻啧了一声，改变策略，利用自己的腰部力量强行扭转方向，绕到了对方身后。
他一只手别住了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提防他随时挥过来的刀刃，像起伏不定的幽灵般卡在了后面的死角中。
杀手一时行动不便，只好改变重心，一只脚向后，卡在了阿努比斯站立的位置。
与此同时，乐桓宁的入侵进度已经走到了百分之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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