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希尔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继续向前走去。
乐桓宁感觉自己仿佛吃了只苍蝇,明明很多话应该脱口而出,可被她这眼神一扫,所有真相都成了苍白的辩解,顺带还坐实了那个离谱的谣言。
也幸好现在不流行“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句话,要不然乐桓宁还得考虑一下自己的核心中枢能不能受得住河水的冲刷。
这么一看,露希尔的确不像个护士。此人举手投足间有种历经百态的沉着,和他们刚见面时完全不同——当然,刚开始只是为了掩藏她的身份,毕竟谁也受不了埃尔讯那种智障。
可是她虽然变化大,但除了她那位朋友外,另外两名队友似乎毫无所觉。
他们像自动跟随的NPC一样,小心翼翼地走在露希尔身后。这两名队友的存在感极低,若不是乐桓宁的中枢系统潜意识将他们纳入队伍,否则就以人类的思维来看,恐怕还不如头顶的几点烛光令人瞩目。
这条路就像通往地狱的黄泉一般,永远都看不到尽头,那些古旧的青砖将他们围在黄泉中央,彻底断了他们通往阳间的念头。
“我们,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出口啊?”
队伍中一个不起眼的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始终若即若离地跟在露希尔身边,似乎知道她才是这群人里的主心骨,至于后来的乐桓宁……
仿生人长得花里胡哨,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然而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露希尔的那名朋友安慰似的答道:
“应该……快了吧。”
气氛一下变得无比沉重,连乐桓宁这个平日里最无所谓的人都觉得有些窒息。他轻咳一声,试图缓解气氛。
“乐老板,你当初为什么想开万事屋呢?”
露希尔的话瞬间斩断了他努力的苗头,乐桓宁平静地看着她,沉声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难题,既然如此,为大家排忧解难就是我毕生的追求。”
露希尔轻笑一声,说道:“乐老板,你真有意思。”
“是啊,很多人都这么说。”
乐桓宁一点都不客气,反正对方都开始打探他的身份了,那他干脆撕破脸,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她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倒是露希尔小姐,似乎跟我们那位傻大个情投意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在上面急得团团转的傻大个突然打了个喷嚏,他莫名其妙地看向阿努比斯,心里想:
不对啊,机器人也会打喷嚏吗?
露希尔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乐桓宁知道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打算再激进点,干脆把人捅个对穿。
“听说你们还没有见父母,这可不行啊。结婚嘛,就应该坦诚相待,我相信傻大个肯定不会介意的。”
露希尔已经快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乐桓宁心里一阵窃笑,就在这时,众人身旁的灯突然灭了。
这些若有若无的灯盏终于失去了它最后的意义,所有人瞬间陷入黑暗。乐桓宁打开夜视功能,发现前方的地砖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图腾——
一个足有三人高的莲花出现在地面上。莲花有九瓣,每瓣各不相同,有的直立如一根针,有的却懒懒散散地蜷着花瓣,仿佛在睡梦中伸懒腰一样。
莲花下方是一轮弯月,这月亮不知经历了多少惨无人道的折磨,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儿,失去了月相的纯净,看上去竟有些妖艳奇诡。
“我的乖乖啊,这月亮是被莲花给吸干了吗?”
莲花的个头几乎是月亮的两倍,像个巨大的肿瘤般压迫在尖端上。月亮被它压弯了腰,一点余晖从图腾上散出来,隐没在黯淡的青砖下。
“这是那个宗教的图腾,也许这地方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可大本营除了他们以外似乎没有任何人,乐桓宁仔细观察周遭,别说教众,连点微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露希尔小姐,我想……”
突然,乐桓宁的声音处理器接收到一点奇怪的声音。
既像古时候的人类在祭祀中哼唱的祈福之歌,又像众多教徒聚在一起发出的高声祈祷。那声音隔了好几层,闷闷地传到他耳朵里,已经分不清其中的内容。
“你们,你们听到了吗!”
这下露希尔再想装聋已经来不及了,她眯起眼,警惕地观察四周。
“先别动,聚在一起,小心埋伏!”
专业的命令式口吻,乐桓宁将这点小细节记在心里,产生了一个微妙的假设——
潜伏在医院中的卧底,为了某个邪/教势力出生入死,到头来却伤了一个智障机器人的心。
造孽啊!
可这声音只是徒劳地响着,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没有机关和刺客跑出来攻击他们,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BGM,却时时刻刻萦绕在众人耳边,赶也赶不走,听久了还有点头疼。
等等,头疼?
AI怎么会头疼呢?
出现头疼症状的不止他一个,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了些反应。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反应最剧烈,在吟唱声到达**时,她突然抱着脑袋,鹌鹑似的缩在地上。
小女孩浑身颤抖,嘴里一直在嘀咕着什么,露希尔立马蹲在她身边,听她颤颤巍巍地说道:
“蓬蒿之莲生于极乐,终将踏月归去,引薪西渡。”
乐桓宁:“……”
废土世界的AI居然还会说文言文!
然而这画风极不匹配的教义背后,那小女孩忽然从地上站起来,差点把露希尔撞一趔趄。
她就像被恶灵附身的行尸走肉一样,迈着早年机器人的僵硬步伐,义无反顾地站在那轮垂死的弯月上,对着头顶的莲花,“咚”一声跪了下去。
她这一举动立马吓到了队伍中的另外两人,和她一起当背景板的那名玩家后退几步,盯着她虔诚祭拜的背影,结巴道:
“她,她是不是中病毒了,那声音里是不是有病毒,它会不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这样!”
病毒?
乐桓宁突然反应过来——他和阿努比斯刚到顶层时就遭到了不明声波的攻击,那声波就像一柄重锤,一下砸断了中枢之间的通路。
也许,攻击他们的声波并不是那位只会低俗娱乐的酒吧老板的技术,而那尖锐的声音也不过是一个劣质的残次品,真正的原版就在这个地下空间中!
面前的女孩一下下磕着头,乐桓宁甚至听到了合金碎裂的声响,她趴在地上,虔诚地将两只手捧在额头前,仿佛在诉说自己的罪恶。
AI有什么罪恶呢,它只是一个擅于被利用的工具罢了。
露希尔冲上去,一把将那女孩拎起来。
“够了!”
女孩依然沉浸在邪魔外道带来的震撼中,露希尔一个巴掌抽上去,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通道内,响彻寰宇。
乐桓宁突然觉得一阵脸疼,他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露希尔,然而那女孩的中枢大概已经被循环往复的低吟声入侵了,对激烈的殴打毫无反应,她睁着眼,迷茫地看着眼前那张愤怒的脸。
“小希,算了吧。”
露希尔的朋友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轻轻拽住露希尔的胳膊,小声说:
“可能她真的被病毒感染了,要是我们继续待在这儿,说不定也会……”
说不定也会跟她一样,疯狂地在地上磕头,把自己活活磕成一块废铜烂铁。
露希尔松开手,女孩僵硬的身体咚一声坐在地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看向那个已经吓得僵立不动的玩家,低声说:
“先把她背上吧,我们到前面再想办法。”
然而她尾音还没落地呢,刚才被女孩虔诚磕过的那块图腾突然向两侧张开,变成了一个不详的黑洞。
乐桓宁眉头一跳,看着这明显带着诱饵气息的路,平静地说:“我们要下去吗?”
这怎么看都是个诱敌深入的拙劣把戏。
可是诱饵也意味着机会,如果放弃了这次机会,他们或许会一辈子在这里打转,也可能时间差不多了,游戏结束,他们被一群在顶层观赏的客人带走,陷入未可知的悲惨命运。
露希尔犹豫片刻,当机立断地探向那个黑洞。
乐桓宁默默跟在后面,心里想:好家伙,有魄力!
这个洞口明显是为了虔诚的朝圣者开放的,可惜那位朝圣者被暴力的外来人打晕,现在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
最后一名玩家艰苦地将那个女孩背起来,在委屈与骂骂咧咧的想法中深入敌营,和众人一起走下了楼梯。
这条楼梯以下完全是黑暗的世界,没有了地上光源的支撑,众人只能全部利用夜视功能前行。楼梯很窄,左右仅融一人通行,更像是通往某片低矮区域的暗道。乐桓宁觉得自己仿佛迈进了地下暗堡,脚边全是藏在下水道里的机械老鼠。
“不愧是邪/教,连秘密据点都做得跟下水道似的。”
露希尔回头看了乐桓宁一眼,笑着说:
“下城区哪个地方不像下水道呢,这里每个人都是阴沟里的老鼠,待久了,连头顶的阳光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乐桓宁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可放眼周围,又实在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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