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上京,大雪纷飞,一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永定侯府屋顶上也布满了雪霜,庭居院落的屋檐下站着一位身披白狐毛麾的女子。
女子面容清冷,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的漫天飞雪,一动不动。
距离裴聿清率兵前往边关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这一个月里,候府大大小小的信件总有一封是属于宋锦的。
在这一片雪茫茫里,裴聿清说过最多的就是天寒气冷,让她注意保暖,注意身体。
可是这里是候府,就算是寒冬腊月也冷不到哪里去,反倒是形势严峻地边关才是苦寒极冷之地,在那里物质匮乏加上战事,百姓颠沛流离。
而远在边关的他,却反过来嘱咐关心在京城的她。
一片雪轻轻落到宋锦的眼睫上,不久便化成了水雾,朦胧而带着雾气。
她伸出手来,白嫩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片雪花,很快雪就在她手中融化成了水,清清冷冷地。
雪还在下着,好似不会停,京城的雪飘不到边关,而她心底的那份思虑,没有人会知道。
宋锦转身回到了屋子,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她柔身坐到了案几前,而门依旧开着,寒冷的风时不时灌输进屋可她依旧不愿意合上门。
良久,她铺开一张明黄的纸张,研磨提笔,然后顿住。
这还是她第一次给远在边关的裴聿清写信,提起笔良久,她竟不知道该写什么。
他们之间好似没有达到需书信来挂念对方的程度。
思考须臾,一个个清秀有力的字排列在了纸张上。
[近日天寒,京城竟已连下了好几日的雪。街头却依旧如往常般热闹非凡。前些日子,祖母还念叨着要去置办年货了。]
宋锦坐在桌前,看着刚写下的几行字,轻叹出声,拉拉扯扯一大堆后,宋锦还是提笔写下心底的那份期待。
[你写的信我都有看,还望能等到捷报归来……我等你,等你阖家团圆!]
写完这最后一句,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双手紧紧地握着信纸,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思念和牵挂传递到远方那个人的身边。
明黄的烛光下,宋锦把纸张折好放进信封,最后在信封外写下[吾夫亲起]几个大字,又叫来了冰绿将信送了出去。
雪依旧不见停,在屋顶上覆了一层又一层,微光下洁白而无瑕。
冷风冷冽的刮过城墙街巷,带起一片枯叶又落在了永定候府墙角。
阴沉了几日的雪天,总于放晴了。一缕柔光洒在院内的槐树上,附着在树梢上的雪慢慢融化而落。
候府总管家风风火火地跑入院内,带来了一封信,信中来自边关的捷报是这些时日最大的喜事。
宋锦冰冷了半月的心也慢慢升起了暖意,还不等她松懈下来。
随之而来的一则消息打了个候府上下触不及防。
裴聿清在回京的路上被敌国奸细埋伏一一战陨了。
裴老夫人因此一病不起。整个候府上下阴沉沉地一片。
宋锦不信邪的拿着那封战陨的信看了好久,却找不出半分弄虚作假的痕迹,她胸脯起伏地很快,拿信的手指也止不住地颤抖,忽而一股铁锈气溢到喉咙。
“噗!”地一声。
一口鲜红的血从宋锦口中猛地吐出,她眉头拧紧,双眼泛红,嘴角边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
她起身想去边关,想去找她,刚拂起身子,还未站稳,她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倒了地上,口中不断地溢出鲜血渲染她的衣裙,她怎么也起不来了。
她感受到生命地流失,好似眼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她迷离地看向门外,雪还在飘扬,屋外依旧是白茫茫地一片。
她多希望裴聿清能像往常一样,总是带着淡淡地笑意踏进房门,然后具无事细地跟她分享近日所遇之事。
一口鲜血梗在喉咙处,出不来,也下不去,她的脸色逐渐惨白,生命的最后之际,她死死地盯着门外,期待着裴聿清能够出现。
这一刻,她才明白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爱上了这个只对她有例外的裴聿清,一遇到趣事就和她分享的裴聿清,不顾门第将她一介孤女娶来做正妻的裴聿清。
这么好的裴聿清却被她辜负了。
生命最后之际,宋锦缓缓闭上眼眸,眼角留下一滴透亮的眼泪。
“裴聿清,黑夜的路不好走,我……来陪你……”
一阵寒风带着飞雪猛地吹如屋内,吹起宋锦凌乱的发丝,寒风里她的身影单薄而清冷,仿佛风一吹就会将她带走似的。
月末的同一天,永定侯府同时失去了嫡长子和大奶奶。
·······
“姑娘,姑娘!”冰绿连喊几声都不见宋锦回应。
“姑娘!”
迷迷糊糊中宋锦感觉到有一道声音在低唤她。可是她始终睁不开眼睛看清对方。
“姑娘!”
叫声还在持续不断,忽而宋锦猛睁开眼睛,直起身子,一抬头入目地就是铜镜中发冷汗的脸,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而梦中的那句迷迷糊糊地姑娘此刻清晰了起来。
“姑娘昨晚没睡好吗?怎地我才出去取壶水地功夫也能睡着。”冰绿一脸担忧地问道。
宋锦此刻脑子有些扯着地疼,思绪很乱,一阵清风灌入室内,吹地宋锦一哆嗦神色清醒了许多。
“你刚才叫我什么?“
宋锦不解地发出疑问,自从一年前她与裴聿清奉旨成亲后,侯府全府上下就都称她为大奶奶。
冰绿看着一脸疑惑地宋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重复道:“姑娘啊!怎么了?”
闻言宋锦彻底愣住了,先切不说她现在应该是已经死了,就算被救活那么冰绿唤她姑娘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她还在梦中,言下她不自觉地用指尖抠了抠手心,不出意外地一阵顿痛传来,这时她注意到铜镜里的自己,头发是散在肩上未做盘发,是姑娘家的装扮。
她眉头一拧,忽而看向冰绿,问道:“冰绿,如今是哪一年?”
冰绿一脸莫名,还是回答道:“永定十八年。”
这个回答让宋锦很是震惊,永定十八年是她刚来裴府借住这年,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到了永定十八年。
难道她重生了!
这个想法吓了她自己一跳,这么离谱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随之她起身环顾起屋子,每一个触感都很真实,无不告诉着宋锦这是事实,不是梦境。
当她还在铜镜前端祥沉思时,冰绿拿了一个玉白色的玉簪想为宋锦簪到发鬓里。
“姑娘,我们得抓紧了,不然一会去迟了。”冰绿把玉簪插上说着。
“去哪?”
此刻的她虽然接受了她重生回到了永定十八年,但她真不记得她们一会要去哪,需要做什么。
冰绿面露狐疑,今天姑娘怎么神神叨叨,先是她去取个水的功夫睡着了,她连唤几声都没有反应,然后就莫名其妙的问今年是哪年,现在连一会要去赏花宴也不记得了。
“姑娘,今天是裴府举办赏花宴的日子,姑娘自然也要出席的。”
冰绿解释完后又担忧地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赏花宴,宋锦在心中楠楠自语道,这么算下来的话,这时的她刚住到裴府不久,和裴聿清顶多只能算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对彼此都还在不熟悉的阶段。
而且今日的赏花宴,明面上是赏花,可实际是为了给府中几位适龄公子相看京中贵女的。
宋锦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妆容简单,发鬓上只堪堪插了玉白色的白玉簪,而衣裙也是偏素雅的一类,总体来说就一个词寡淡。
她思索片刻,对着冰绿吩咐道:“冰绿,去盒子里挑几个艳丽些的珠钗过来。”
话落,宋锦起身去换了件嫣红色的波粼衣裙又回到了铜镜前。
冰绿拿着珠钗回来时,见着自家姑娘这身衣裙,眼前一亮,自从来了裴府她家姑娘已经好久没有穿艳丽些的衣裙,导致她对宋锦的素雅都免疫了。
“姑娘!你换衣服了!”冰绿口中是掩不住地欣喜。
宋锦对于冰绿的诧异并不意外,她轻声问道:“珠钗拿来了吗?”
冰绿摊开手中的盒子,“在这呢!”说完冰绿又好奇地询问道:“姑娘是要换发簪吗?”
闻言宋锦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顺势看了看盒子里的发簪。
冰绿清晰可见地惊讶,自从入住裴府后,宋锦就一直以素雅白净出面。
从不碰鲜艳地装饰,她还劝过好几回让姑娘打扮娇俏艳丽一些。可是每次都被‘咱们这是借住,自然是要低调些为由被驳回。
这次姑娘愿意打扮了,冰绿可激动坏了,一个劲地往宋锦发鬓里插上几个艳丽的簪子。
“姑娘!您早该这样打扮了!省的西院的那位表小姐每次都抢风头!”冰绿说着,还眼不离宋锦不停欣赏着。
铜镜里,宋锦一改往日的素雅,唇脂也用了比较明艳的红色,一身红裙把她皮肤显得更加白皙。活脱脱的一个俏娇小女娘。
“冰绿,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可议论他人!”宋锦眉头微蹙,再次警告道。
冰绿蔫了一瞬,很快诺诺地表示知道了。
宋锦满意地露出了一个浅笑,这一次她不想再隐藏自己了,她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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