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室内,地板上落了一大摊血迹。
看着捂着心口吐出淤血的姜仪,苏眠赶忙去一旁取了一块帕子,递到了她面前:
“少主,擦擦。”
姜仪接过帕子,将嘴角的鲜擦拭干净,道:
“我好了不少,你先回去歇息吧。”
“少主也早些歇息,总有法子让非烟姑娘醒来的。”
渡完内力的苏眠看着也虚弱了不少,此刻说起话来都有气无力的。
姜仪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非烟,心里就如同被银针刺了一般难受,连回话也是心不在焉的:
“嗯。”
语落,苏眠便带着自己的佩剑出了姜仪的居室。
“嘎吱”一声,居室的门被带拢了,姜仪向床榻边上走近了一步,握住非烟搭在被褥外的手。
这手十分冰冷,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这屋里她已经让人摆了两个火盆,但似乎不怎么起作用。
忽然,姜仪松开了她的手,在床榻边上脱下了自己的衣裳,尔后躺进被褥中,从背后抱紧了那具冰冷的身子。
姜仪一手捂住她的心口处,一手捂住她的丹田,从掌心引出内力,渡到了她体内。
姜仪练的功法都是温热属性,就算内力对中毒极深的非烟微乎其微,但好歹也会让她的身子不再如此冰冷。
内力一直渡到后半夜,被褥中的人才算暖和了些。姜仪这才收了手,依偎在她身旁歇息了。
非烟没醒的这段日子,姜仪拿各种名贵的草药吊着她的一口气。白日里姜仪调理着自己体内的内力,到了夜里,她便将内力渡到非烟的经脉中,以至这具沉入池底的身子,一会是冰凉的,一会又是温热的。
这段日子大概持续了大半个月,可这人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日夜里,姜仪像往常一样,给她灌下了汤药,又在居室里多点了一个炉子,尔后便熟练的宽衣解带,躺倒非烟边上……
——
晕死在月华池中的前一刻,非烟脑中只剩下了一片混沌。冰凉刺骨的池水让她身体动弹不得,本以为会就这么死去的非烟,却在池底望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姜仪……非烟想说些什么,却呛了一大口水。这之后,她便毫无知觉了。
等她浑浑噩噩的恢复知觉时,却发觉自己坐在一面铜镜前,而铜镜中是一个仅有五六岁的稚嫩孩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肉乎乎的,上面还沾着一些未擦净的糖渍。
她又抬头看了看那面铜镜,镜中,自己的脸竟与这个孩童慢慢重合,最后融为一体。
莫非,这是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正疑惑着,这孩童便用稚嫩的嗓子喊了一句:
“春桃姐姐!”
一位扎着双髻的少女便掀开珠帘,走到了她身边。
她向这个叫春桃的女子递出了一双手:
“给我擦擦。”
春桃从怀中掏出一只帕子,捏着她肉乎乎的小手,将上面的糖渍给擦净了。
“春桃给小姐梳个发髻好不好?”
闻言,她从铜镜中看了看自己散乱的发髻,点了点头:
“好。”
梳好发髻后,春桃便将她引到了正门前,门前是热闹非凡的街市,她往后望了一眼,偌大的庭院,门前还挂着一张牌匾:李府。
一辆马车停在了李府门前,马车中走下来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一见到她便喜笑颜开,弯着腰将她抱了起来:
“哎呦哎呦,,小明昭今日起这么早,让爹爹抱抱。”
李明昭,这是她从前的名字。
残缺的记忆到这儿便开始变得完整起来,逐渐拼凑起一幅幅完整的画面。
她的爹爹,是当朝的工部尚书。主管修缮各类宫殿,性情温和,对她也是万般溺爱,她想要的东西,只要世间有的,她的爹爹都会方法设法给她弄来。
从前,明昭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为幸福的孩子。可直到她十二岁那年,家中修了新庭院,便请了一群亲朋好友到家中聚聚。
明昭一向乖巧,可那日来的宾客都拿着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她。
她开始并不知道这是何意,但她好歹是李尚书的姑娘,对于这些宾客的眼神,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彰显出大家闺秀应有的风度。
向宾客打完招呼后,她便跑到院中的槐树下,那儿有个秋千,是她几天前新系上去的。每日,她都要来着荡荡秋千。
只是今日的秋千被一对兄妹给占了,春桃在身边告诉她,这是江侍郎家的孩子,与她的爹爹是同僚。
于是她走上前,冲着那对兄妹眨了眨眼睛:
“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府中没有其他同龄的孩子,她平常都是同春桃一起荡秋千,这还是她头一回同其他孩子玩。
那男孩却扬着下巴告诉她:
“不能。”
明昭身子一僵:
“为何啊?”
那男孩轻飘飘的说:
“听说你没有娘亲,也没有玩伴,是个怪物。”
“我……”
明昭一时语塞,她这么多年很少出府,竟想不到外面流传起这样的风言风语。
见她不走,秋千上的小女孩冲她喊了一句:
“请你离我们远些。”
闻言,平日里乖巧的明昭忽然从心底掀起了一阵怒火,这儿明明是她家的庭院,怎么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这明明是她的秋千,凭什么让她离远一些?
那把怒火越烧越旺,她低声吩咐春桃,让她去取一把匕首来。
秋千上的兄妹见她迟迟不走,便要站起身去踩她的脚:
“你怎么一直在这里站着?”
只是还未等他们站起身,春桃便将匕首取来了。明昭握着匕首,割断了秋千的绳子。
两人“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差点滚进了一旁的湖中。
两人扑在地上指着她骂:
“哎呦……你竟然……”
明昭却笑着告诉他们:
“这是我的秋千。”
说完此话,明昭便与春桃一起回到了房中。
房中,明昭问春桃:
“春桃,你觉得我刚才做得对吗?”
春桃站在一旁答她:
“只要是小姐做的,便都是对的。”
这也是她爹爹经常同她说的话:只要是明昭要的,那我一定会给,只要是明昭想做的,那就放心去做,一切都有爹爹。
但在十四岁那年,她的爹爹头一回让她在祠堂思过。
原因是最近家中办了私学,请的是最有才学的孟夫子,所以一些大户人家纷纷在李府借读。
明昭不喜欢读经史子集,唯爱看话本。这也就算了,她背不出诗,也写不好字,常常让其他学生笑话。
终于有一次,她在也听不下去那些夹枪带棒的话,竟在夫子将课时站起了身,赏了后面那个窃窃私语学子响亮的一嘴巴。
“啪”的一声后,明昭告诉他:
“我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做的都是对的。”
被打的人是相国家的小公子,他捂着自己又红又麻的脸颊,半晌也没能说出话。
孟夫子也惊了,连手中的书卷都拿不稳。
于是,私学撤了,李尚书也让官家给骂了,官家骂她教女无方,是个只会修房子的庸才。
李尚书回了家,便将明昭拉到了祠堂中,强压着怒火对她道:
“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相国家的公子也是打得的?”
当时明昭年仅十四岁,还不明白这些官场中的明争暗斗,只觉得那巴掌是他活该:
“爹爹也说过,只要是我想做的便放心去做,一切都有爹爹。”
“你……”
李尚书被她气得心口疼,她却句句紧逼这她爹爹:
“爹爹,我一直都想问你,我娘亲呢?”
闻言,李尚书一愣,这便是为何一直如此纵容她的原因,他的明昭从小没了娘亲,他得格外护着她。
“你娘亲早就不在了……”
说着,李尚书眼中含泪,将明昭从祠堂中的软垫上拉了起来:
“你若不爱读书写字,那咱们便不读了,明昭想做些什么便做些什么,只是以后切不可鲁莽行事了。”
“嗯……”
从小到大,她的爹爹从未逼迫她做过什么自己不喜欢的事,即便是她长大了也一样。
从祠堂出来后,她便再也没有看过经史子集之类的书,而是越来越痴迷于话本,可家中的话本只有那几样,翻来覆去的她也看腻了。
这日,春桃忽然神神秘秘从袖口中摸出了一本小书,拿在手里扬了扬:
“小姐,看这是什么,新的话本。”
明昭漫不经心的坐在藤椅中,拿过她手中的小册子:
“什么话本?”
“白玉剑客的话本。”
“白玉剑客……是谁?”
这人明昭闻所未闻。
“小姐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明昭将这话本看完了,看完后,她不屑一顾的将它扔到了一边,便同春桃说:
“话本什么的果然都是假的,世上不会有如此好的人。”
春桃却贴上她的耳朵,道:
“这是真的。”
“真的?”
她还是有些不信,话本中的白玉剑客是一个心地善良、剑法高超的大好人,与她从前见过的人完全完全不同。
春桃却真真切切的告诉她:
“天水会,白玉剑法,还有姜仪,都是真的。”
闻言,明昭窝在藤椅中,笑着同春桃说:
“去告诉爹爹,我要这个白玉剑客。”
月禾下章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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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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