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仪如同遭了一道天雷,久久不能缓过神。她双眼失神的望着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人,仿佛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非烟。
过了许久,她颤着声问她:
“你说什么?”
见姜仪这副模样,非烟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但对于她爹爹和月禾的死,这点痛还是微不足道的。她手上的劲儿没有松半分,继续追问:
“书呢?”
那书可不能落在任何人手中,即使是非烟也不行。姜仪撇过头挣扎一番,但内力耗尽的她也只是将锁链弄得一番乱响,却没有半分要挣脱的痕迹。
见状,非烟松开了她的衣襟,将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的姜仪一把推开了一丈远,道:
“不说?那我自己找。”
说着,便仔仔细细地翻起了姜仪房中的每个角落。
姜仪倒在一旁,撑起半个身子,对于她翻箱倒柜的动作,她只是淡淡的望着,因为她知道,那些书不在此处。
非烟也很快意识到了这点,立刻批上了一件外衣,往屋外走去。
这书若不在姜仪屋里,那就只能是被姜仪锁到藏书阁了。
她得去藏书阁找找,可等她推开门,却看到了提着剑站在门前的苏眠。
苏眠一眼便望见了半躺在地上的姜仪,她抽出了剑,一把将其悬在了非烟的脖子上,道:
“我说什么来着?这人留不得。”
说着,她便往屋里走。她往前走一步,非烟便往后退一步,直到她完全进了屋,一脚将门带拢,这才立住了身。
非烟昏睡过去的这些天,苏眠隔三差五的来姜仪的屋子。那日,武林中的一行人亲眼目睹了姜仪跳进了月华池,现在武林中谣言四起,说曾日的白玉剑客成了一个不能使剑的废物,无论是白玉剑法,还是月华池,便都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何时来取只是看他们的意愿罢了。
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家主现在对风月之事提不起任何兴致,气得每日在房中走来走去,就连灵儿姑娘也受了不少牵连,挨了不少骂。
有一日,家主实在忍不了了,她带了两个侍卫来清水居,将姜仪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若不是你冒然行事,我们姜家也会让武林中的那些歪瓜裂枣看轻?”
不仅如此,家主还要将非烟给扔出去,若不是这个非烟,姜仪会冒然跳下月华池吗?
这场闹剧还是被苏眠给拦下来了的,因为她很清楚姜仪是个什么性子。就算把非烟丢进深山老林,姜仪也会费劲心思将她找回来。
即便如此,苏眠还是得劝劝她:“少主看开些,她若是一直不醒,少主也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是吗?就算她日后若是醒了,也不该留在姜家了。”
姜仪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放在平时,她不好多说,可现在,这个非烟竟然有另一重身份,竟认了那个走火入魔的月禾做师父,那她就得好好管一管了。
苏眠手中的剑慢慢贴上了非烟的脖颈:
“我方才在屋外,听到了不少。她口中所说的师父,就是你那个离经叛道的小师妹吧?”
说着,她向姜仪看去。
姜仪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眼睛却牢牢盯着苏眠手中的利剑:
“先把剑放下,帮我把铁链打开。”
苏眠依旧将剑悬在非烟的脖子上,道:
“你去,给少主把铁链打开,再将少主好好扶起来。”
闻言,非烟将脑袋撇开,就算剑悬在她脖子上,也丝毫没退缩:
“不去。”
听见这话,苏眠将手中剑逼近了她一些,再用些力,恐怕就要割破她的喉咙。
苏眠道:
“不去,是不想活命了吗?”
对于这柄利剑,非烟倒是不怎么害怕,毕竟这与在刺史府中受的折磨相比可轻多了。
但姜仪不这么想,曾经自己也将利剑悬在她的脖子上,那时她可是害怕得扯着自己的衣袖,委屈巴巴地求饶。说不定现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实际已经怕得心惊胆战。
姜仪半撑着地面,道:
“苏……”
刚要开口,苏眠便打断了她的话:
“少主,你都虚成这样了,我劝你省点力气,免得人跑了都抓不回来。”
闻言,姜仪哑声。
苏眠又道:
“去,给少主解开。”
此刻这种情形,苏眠说不定不会顾及姜仪,直接真会一剑捅死她。若是这回死了,她爹爹的仇还会有谁来报?
于是,非烟握紧了拳,道:
“我去。”
闻言,苏眠将剑收回了剑鞘,看着非烟从袖口中取出钥匙朝着姜仪走去。
非烟开了锁后,又将锁链一层一层从姜仪身上绕下来。锁链“哐当”一声被扔在了一旁,非烟馋着姜仪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非烟馋着她的胳膊,缓缓走到了椅子边上。
看她扶着姜仪坐了下来,苏眠不太满意的开口道:
“不给我们少主好好赔个礼吗?”
毕竟,算上月华池这次,她们少主可是救了这个非烟整整两次。
姜仪扶着椅子,摆了摆头:
“这倒不必。”
她救过这么多人,早已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刻进了骨子里,就算那日掉进月华池的是一个未曾蒙面的女子,她也会救。
苏眠隔着几丈远,拿眼神威逼着非烟。
非烟低头望着椅子上的姜仪,过了半响才开口:
“对不起。”
苏眠又道:
“为什么对不起?”
凡事都要有个原因,赔礼道歉也一样。
“少主救了我,我不该忘恩负义。”
非烟一面说,一面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她察觉到自己掌心中冒出了一些冷汗,身子也控制不住的发抖。
相比于姜仪,她觉得自己更对不起的是月禾。若不是她将月禾拉下了自己家这趟浑水,或许月禾会做个潇洒自在的剑客,走火入魔也好,受人唾弃也罢,总之不会在十七八岁就死在鹤居剑下,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那日的雪下得那样大,那时月禾一定很冷吧。
苏眠却轻飘飘的开口说到:
“我们少主不仅救了你,还救了你多次,你倒好,一醒就将我们少主绑起来。”
非烟不知不觉中红了眼,颤着声开口道:
“对,是少主救了我,是少主将我从绝望中拉出来,是少主教我剑法,是少主一直陪着我,也是少主告诉我,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就算我犯了大错,少主也会站在我这边,同我讲只要是我想做的便都是对的,我却忘恩负义,做了对不起少主的事,是我……”
“够了。”
姜仪听着这些感人肺腑的话,心却乱成了一团麻,她很清楚,这些话不是对她说的,非烟说的这个“少主”,倒有可能是她的师妹——月禾。
“苏眠,你先出去,我跟她单独说些话。”
苏眠却上前给姜仪倒了一杯热茶:
“少主准备怎么办?”
姜仪接过热茶一饮而尽:
“先关起来。”
“关在哪?”
一杯热茶下肚,姜仪的气力恢复了不少,她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清水居。”
这意思就是关在自己房中。
苏眠气得嘴角抽搐了一番,紧握着腰间的佩剑,道:
“随你。”
说完,她便出了姜仪的屋子。
屋子中只剩下非烟和姜仪两人,气氛瞬间冷清了不少。
非烟红着眼站在一侧,姜仪问她:
“你刚才那番话,是想对谁说?”
非烟不自觉的吞咽一番,道:
“自然是少主。”
姜仪对这话是半分也不信,这个少主根本就不是她。她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问:
“你从前犯过什么错?”
非烟仔细想了想,若是按姜仪平日的评判标准,她在李府那些年犯过的错不少,可最大一条,还是一时冲动杀了江家的小公子。
非烟平静如水:
“我杀过人。”
“谁?”
“你不用知道。”
姜仪一时语塞,她抚了抚额,又问:
“既然你也知道这是犯错,为何还要杀他?”
“我不在乎犯不犯错,因为,有人曾经告诉我,只要是我想做的,便都是对的。”
姜仪却道:
“有我在,不会让你犯错。”
“我以后还会犯很多错,杀很多人。”
非烟平静的告诉她:
“你让我走吧。你救了我两次,可你从前拍过我一掌,不仅让我记忆全失,还让我经脉尽断,连内力也聚不起来,我们也算扯平了。”
闻言,姜仪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她望向非烟那张熟悉的脸,倒真与那张帷帽下的脸有几分相像:
“所以,那日大雪里,跟在月禾身边的人是你?”
“没错。”
非烟没有隐瞒,回答得直接了当。
闻言,姜仪撑着椅子站起了身,她低头盯着红着眼的非烟:
“你想走去哪?带着那些书,然后去替你师父报仇?”
这话如同一根银针,刺得非烟的心好疼,连月禾都赢不了的人,凭她能赢吗?
非烟撇过头,不去看姜仪那双眸子:
“不用你操心。”
姜仪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一旁,道:
“你走不了。”
闻言,非烟一愣,若是姜仪不让她走,她似乎也走不了,如此一来,她只能拼死一搏了。
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两人目光相接,心中却各有所想。非烟抬头望着姜仪的眸子,对于这个与她一掌就能分出胜负的人,她如今却没有半分胆怯。
等非烟眼底的那抹韧劲越来越重,姜仪才继续道:
“因为,我师父也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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