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冯穗穗正坐在亭下吹风,忽远远听见几声唢呐,又兼敲锣打鼓,很是欢快,不禁勾起了几分兴致,忙打发小丫头出门去看。
小丫头很快转了回来,说是外头有人成亲,一路吹吹打打的,很是热闹。
冯穗穗抿抿唇,生出了几分意动。
翠儿正提着一壶茶汤踩在石阶上,听得这番话,又去瞧主子的脸色,哪还猜不出她的心思。将茶壶搁在石桌上,笑道:“若不然咱们去后门儿处略站站,远远瞧上一眼想来也不妨事。”
却也是个法子。
冯穗穗眸光闪闪,同意了。
只是望梅解渴又怎能比得上亲临其境,冯穗穗立在门处,远远看着人群簇拥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渐渐生出了几分不甘。
难不成她就要因噎废食,就为着躲避赵有志,真就哪里也不去了?
那厮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一个农户子,便以后前途似锦,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如今她便怕他怕得要死,那等他荣归后,这日子岂不是不能过下去了。
总要想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
冯穗穗咬唇捏拳,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出门去。
可心里到底藏着阴影,让她只觉两脚沉沉,怎么也抬不起来。正是左右为难,万分纠结时,忽听有人唤她姑娘。
那人的声音清润温和,仿若玉珠轻撞,十分的耳熟。
冯穗穗抬头去看,正是霍悯。
他正值青春,生得又好,若是着意打扮一番,当真是公子如玉,芝兰玉桂。
冯穗穗还记得他来她家那日,身上的衣衫虽脏破,却是上好的月绫绸缎,淡蓝色的绸光忽隐乍现,十分衬他的颜色。可如今他一身黯淡灰袍,虽人物依旧出众,却少了几分翩翩公子清冷浊世的味道。
不过依旧还是好看的。
冯穗穗情不自禁地盯着他仔细瞅了两眼,颊上浮起淡淡笑意,低眉唤道:“霍管事。”
霍悯老远就瞧见后门处探头探脑的两人,他自来心思通透,往远处瞟了一眼,就晓得这对儿主仆在犹豫什么。
上回那事儿,显然是吓到了她们,听说这阵子都躲在家里头,再不肯出门逛街了。
难免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不过一个痴心妄想的癞蛤蟆罢了,至于她这么害怕吗?
霍悯此人本就生有一股傲气,虽经历摧折,那傲气也摧残的只余一二,但赵有志之流他还不放在眼里。眼见救命恩人竟被这等货色逼迫的如此束手束脚,心中哪有不忿的?于是大步走上前,笑道:“外头热闹,姑娘可要出去瞧瞧?”
冯穗穗正是意动,听闻此话,不禁又添了几分雀跃,眼巴巴望着霍悯,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渴望。
霍悯见她形容娇软可爱,心下更是怜惜一片,脱口便道:“在下正巧无事,若是姑娘想出门,在下倒是乐意奉陪。”
这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冯穗穗立时就应下了。
等翠儿匆忙忙拿来了帷帽,三人便两前一后地出了家门。
外面的风景自然是自由快活的,等瞧过了迎亲,三人又转到了城南,那里酒肆林立,到处都是热闹喧哗声。
冯穗穗憋闷了好几日,这一下却仿佛逃离樊笼的鸟雀,极是欢欣快活地逛了起来。
只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夕阳斜落,暮色满天了。
几人一道归家,冯穗穗遥遥望着巷口儿,无声地叹气。
她眉眼低垂,小鹿般黑黝湿润的眸子一瞬间就失了光泽,可怜又可爱。
霍悯看在眼里,心里由来一软,又觉出门而已,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问道:“过两日鸳鸯湖畔有集市,姑娘可想去看看?”
冯穗穗迅速抬头,抿住唇,用力点了点头。
这是愿意了?
霍悯哑然失笑:“如此,我们便相约两日后的未时一刻,我在后门处候着姑娘。”
冯穗穗欢喜至极,忙点头应了。
冯穗穗太开心了,就没留意到翠儿自打回来后便拉长的一张脸。
她兴致勃勃地打开衣柜去寻衣裳,又去开了首饰匣子扒拉钗环,左右都不满意,终于回头唤道:“翠儿,把我柜子里的那个首饰匣子抱出来。”这才瞅见翠儿一脸愁云,正坐在身后的圆凳上,目光哀怨地看着她。
冯穗穗手上动作一顿,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翠儿抿唇。
冯穗穗见她不说,瞬间便失了兴趣,喊道:“去把柜子第二格的那个首饰匣子抱过来,要那个雕着玉兰花的匣子,快去。”
翠儿见姑娘根本不理会她,只好垂头丧气去打开柜子抱出了匣子。
匣子被搁在妆台上,冯穗穗立刻抱过去打开,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合心意的首饰。
翠儿见冯穗穗毫无所觉的模样,不禁气得咬牙,伸手按住冯穗穗的胳膊,目光愤愤地瞪着她。
冯穗穗被妨碍了很是不高兴,又见她啥也不说,只愤愤地盯着自己瞧,只好问道:“你这是做甚?”见翠儿不答,瞬间又着急起来:“你有话快说,无话一边儿待着去,莫要烦我。”说着伸手去推她。
翠儿无奈,只好握住自家姑娘的手,真心问道:“姑娘这么亲近霍管事,是把太太给忘了吗?”
冯穗穗一怔,脑中立刻浮现出母亲那张盛满怒火的脸。
翠儿继续道:“太太知道姑娘和霍管事一道去逛集市,必定是要生气的,姑娘可想好了,一定要去吗?”
是的,翠儿说得没错,母亲若是知晓她同霍管事一道出门,一定会生气发火的。可是,她要放弃吗?就像以前一样,做个乖顺温和,没有什么主意,只知道听话懂事的小女娘吗?
冯穗穗暗自磨着牙,然后将翠儿的手一推,道:“我一定要去,便娘知道了,要打要骂且随她去。”又斜眼儿睨着翠儿:“你只管去告密,我是不怕太太知道的。”说完继续开开心心地选首饰。
翠儿劝说无用,但她自来忠心,又如何会去告密,只好躲在一旁生闷气。
两日后未时一刻,冯穗穗很准时地到了后门。
霍悯架着一辆骡车早就候在了巷子里,听见响动,抬眼望了过来。
冯穗穗欢欢喜喜走了过去,颔首道:“霍管事。”
霍悯也还了一礼,口中道:“姑娘。”
她今日的装扮很是鲜亮,一身儿鹅黄色蝴蝶戏花的罗纱大袖裙,乌发高高挽起,簪着两根水晶蝴蝶颤簪,瞧起来分外的俏皮动人。
霍悯悄悄打量了两眼,然后垂下头,无声无息地笑了。
真是个小姑娘呢!
正是这时,骡车微微动了起来,一个脑袋忽地从车帘后探了出来,声如脆莺婉转,唤道:“姑娘好!”
却是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柳眉杏眼,粉腮玉肤,虽瞧着年纪尚小,但容色已露峥嵘,竟是个分外出众的小美人儿。
冯穗穗呆了一呆,没认出这是谁来。
倒是翠儿一眼就看了出来,笑道:“小铃铛呀,你怎么在这儿?”
一说小铃铛,冯翠翠立时想起这丫头是谁了,不觉也笑了:“原来是关妈妈的小孙女儿,有些日子没见了,竟都这么大了。”目光在她的脸上微微一凝,心叹,关妈妈一家都生得寻常,竟难得生出了这么个容色出挑的孙女儿来,也是不容易的。
小铃铛笑得眉眼弯弯,从骡车上爬下来,给冯穗穗行了一礼,道:“可不是嘛,我都十三了,已经是大姑娘了。”话说着,却是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霍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一抿,脸上竟多了几分羞红。
她的动作细微而隐秘,冯穗穗并没有留意到,只笑着将她看了一眼,又去瞧翠儿:“看来今个儿想去鸳鸯湖的不止咱们两个呢!”说着又笑:“这下你可放心去了。”
翠儿巴不得能多来几个人一道去,笑道:“鸳鸯湖的集市热闹得很,哪有人不想去的。”说着搬下小凳子,摆好,就去扶冯穗穗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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