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明亮,透过破烂的窗格,落在灰尘遍布的地面上,斑驳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
冯穗穗倚靠在脏污的墙面上,仰面四处打量。
却见这庙宇虽陈设破旧,蛛网遍布,可瞧在眼里,却有几分眼熟,想了想,大约猜到自己是在哪一处了。
离万佛寺三里地外的一处山腰上,曾有座香火鼎盛的山神庙。可惜后来有了万佛寺,山神庙便渐渐的落魄了。
眼下她所在之地,便是那座无人问津的山神庙。
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后,冯穗穗略略有些心安。又四处看了看,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意外发现了几片残破的瓦砾。
那瓦砾的横断面看起来还算锋利,冯穗穗欣喜不已,忙慢慢挪过去,将那碎瓦砾握在手里。她假装倚在墙上呜咽,暗地里,却悄悄地磨起了手腕上的绳索。
那些人显然不想理会她,只在外头的院子里来回走动,说话。
可惜那声音传至屋中带了些蒙蒙的回响,她听不清楚。
不过也无所谓了。
冯穗穗就那样坐着,慢慢地磨着。
日影慢慢地从东滑向了西,中间有人过来看了看她,冯穗穗只装着呜咽畏惧的模样,倒轻易骗过了那人。许是觉得她实在没什么可理会的,渐渐的,外头的院子竟是寂悄起来。
冯穗穗不知道那些人是走了,还是在外头躺着睡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要赶紧磨开手上的麻绳。
只那麻绳结实,她磨了大半日,临近傍晚的时候,那麻绳才终于断了。
小心翼翼地活动着酸困僵硬的手臂,冯穗穗见外头依旧无人理会,便悄然起身,顺着窄小的后门逃出生天。
可惜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些人就顺着踪迹追了过来。
冯穗穗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丛林密树中。
只是到手的鸭子哪能让它轻易逃脱,那些人宛若跗骨之蛆,一直跟在后头紧追不舍,且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喊叫声也越发的响亮清晰。
冯穗穗晓得是跑不掉了,忙寻了一处隐蔽之地趴了下来。
追来的黑衣人足有四个,四下望了望,一人道:“她跑不远,定是隐蔽在这周围,我们且分开仔细寻找。”
于是一人一个方向,手握长棍,不断地敲打着齐腰的长草,慢慢背向而去。
冯穗穗匍匐在丛林杂草中,好似一条游虫,艰难地蜿蜒爬行。
她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唯恐发出动静惊动了不远处,那些拿着长棍正火冒三丈寻她的人。
这些人脸上都围着黑布,看不清面目,但他们的说话声,因着听得清了,竟颇有几分耳熟之感。
只一时间她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暮色低垂,黯淡模糊的光线很好地遮掩了冯穗穗的身形,让她多了几分逃出生天的希冀。
可危险还在步步逼近,那个离她最近的人,与她只有百米远了。
冯穗穗僵硬地趴在草丛里,动也不敢动。
脑子里空白一片,只盼着天王菩萨能保佑她一回,别让她被发现了。
可惜神佛在这个时候是不管用的,她还是被看到了,然后那人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用力地拖了出去。
……
破旧的废庙中,冯穗穗被五花大绑后,又一次躺在了冰冷肮脏的角落。
许是担心她又一次逃脱,又许是庙外天色暗沉,这次这些人都进了废庙里,在大堂中央烧起了一丛火。
有人在火焰上搭起了木架,又挂上一个瓷罐,烧起水来。
不知哪个捉了只兔子回来,剥皮清洗,寻一根长棍戳入,悬在火焰上炙烤。
喷香的肉味儿慢慢散开,他们开始低声交谈。
“等事情了了,可要叫老四出一回血,好生宴请咱们一回。”
老四?
脑子里有什么忽地一跳。
“这必须的,咱们冒了这么大险,还不是为了他。”
“就是就是,就去鸳鸯湖畔的客来香,那家的佛跳墙做得尤其地道,我吃过一回,真真是好吃得不得了,恨不得把舌头吞了。”
冯穗穗的脑子飞速运转,努力回忆着,自己活过的这些岁月里,有没有认得的哪个人,是唤作老四的。
“还有五百两白银呢,长这么大,还没瞧过这么多的银子。到时候咱们分上一分,也可置些田产,做个小本营生。”
五百两白银?
是她的赎金吗?
冯穗穗紧紧贴着墙壁,目光穿过朦胧模糊的光线,直直落在那几个黑衣人的身上。虽则都黑布裹脸,可他们裹得并不仔细,露出了大半张脸,这么瞧起来,竟莫名的有几分眼熟。
“可不是嘛!这冯家果然有钱,偏冯家只有这一女,等老四娶了这冯家女,那冯家的钱可不都是他的了!”
“是呀是呀,都是他的,老四有福呢!”
“可不是有福,那冯氏女很是美貌出众呢!”
这似曾相识的话!
脑中的那根弦骤然崩裂。
冯穗穗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这些人究竟是谁。
心头顿时鲜血淋漓,好似刀绞针扎了一般,让她痛不欲生。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来了。
在那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她龟缩在那间陈旧且狭窄的卧房里,被迫承.欢在各种男人的身下,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这当中,便有一些喜欢她的熟客经常过来寻欢。
而其中的几人,正是赵有志曾经的那些酒肉兄弟。
他们在赵有志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便开始垂涎于她的美色。可惜赵家盯她盯得紧,更何况,她背后还有冯家。
若非是天灾降临,一辈子他们都甭想摸到她一指头。
可惜啊,旱灾来了,爹娘走了,留下的赵家众人,不过是一堆窝囊废,除了吃喝,旁的甚也不会。
他们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将她推出去给人淫.乐,为他们赚取活命的银钱。
那些人闻风而至,他们肆意凌辱着她的身体,还要说出一些令人难堪的话,不断地羞辱她。
只要一想起这些,哪怕这些事只是发生在那个噩梦里,冯穗穗还是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她想杀了他们!
让他们都去死,让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旧恨,就随着那个噩梦,永永远远地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脑子嗡鸣作响,冯穗穗紧紧闭上眼,咬着牙哆嗦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了过来。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不断地安抚着自己。
那只是一个噩梦罢了,她已梦醒,梦中之事再不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是的,是的,那些事绝不会再次发生!
她不断地安抚着自己,情绪终是慢慢平静下来,脑子也开始飞速旋转。
这些人是赵有志当兵前的酒肉兄弟,他们歃血磕头,在关公爷的神像前做了兄弟。
依着年纪,赵有志排行第四。
如今听着他们的那些话,绑架她的这回事儿显然是赵有志谋算出来的,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竟只为娶她,好夺取冯家的银钱。
这,这实在是可笑至极!
她冯家的确是稍有资产,可也不过一介富户罢了,就为了冯家这么丁点儿的财产,赵有志就敢如此的铤而走险,这样的行事,怎么看都不像是赵有志能做出来的。
可不管怎么的不可思议,如今的她的确是手脚被缚,眼看着是逃不出去了。
难道这一世,她终究还是逃不开要嫁进赵家的命运吗?
冯穗穗不禁想起了霍悯。
可他没死,他已经活了啊?
她能改了他的必死之命,却为何逃不开自己的凄惨命运?
冯穗穗泪如雨下,心中无限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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