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030章

关于宋婆子家的事儿,还有霍悯出手搭救的事儿,冯穗穗也是后来才慢慢听说了。还有她娘拿了三十两银子去打发霍悯离开的事,终究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冯穗穗当时就恼了。

只到底是她母亲做下的糟心事儿,她一个做女儿的,若是当面去质问,终归是不孝之举。

但这样的委屈也不好叫他白受了,冯穗穗想了想,亲自下厨做了几色点心,命翠儿遮掩着悄悄送了过去,当作赔礼。后头又亲手做了几回点心、汤羹,见霍悯不拒绝,她母亲那里也没甚动静,竟是养成了习惯,隔三差五的,就要翠儿去送上一回。

到底是救过自己,且还是自己喜欢的郎君,便不成姻缘,她也是乐意待他好的。

相比于冯家后宅安稳,前宅铺子兴隆,赵家这阵子的日子就难过得狠了。

先说绑架一事,赵有志是从牢里出来了,可跟着他做下这事儿的那几个酒肉兄弟还在牢里关着。

这几家的人虽不清楚,他们在一处是做了什么要命的事儿就进了大狱,但赵有志出来了,自家的人却还关着,赵有志立时就成了众矢之的。

几家的婆娘凑成一堆儿,每天都要来赵家撒泼胡闹,把个赵家折腾得乌烟瘴气,没一刻的安宁。

赵母再是泼辣,赵安宁再是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更遑论那几位也不是吃素的,以二对四,她们着实是干不过。最后都躲进屋子里讨清净,顺便再埋怨赵有志几句。

赵有志每日都蒙着脑袋睡觉,外头的吵闹仿若未闻,竟是甚也不管了。

这般闹了好几日,赵父也扛不住了,掀开被子就拿着旱烟杆子抽了上去,骂道:“你个天杀的狗才,惹出这一屁股的腌臜,眼下还有脸睡觉。你给我起来,想法子把外头那几个打发了才是正经。”

为了冯家这门儿亲事,前前后后的,赵家折腾进去的银子足有二三十两。

赵家不过寻常农户,这二三十两折腾出去,很是肉疼了一阵。如今冯家女是铁定入不了门儿了,没了丰厚的嫁妆银子,这笔亏空,也只能自己咬牙填了。

可赵父肯认栽,却不代表赵有志愿意吃了这哑巴亏。

这几日瘫在床上昏睡,赵有志不是没后悔过。

怪他太过自傲,分不清梦境现实,以为这冯家还如梦中那般,他动动手指头,便能叫其支离破碎,家破人亡。

倘若最初他不曾逼迫,先叫冯家对他生了厌恶,后头只细水长流地登门讨好,想那冯家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金石为开也不是不可能。

只这样的想法想了一回,却又暗自摇头,他总觉冯家拒婚之事不同寻常,必定藏着一些古怪。只究竟古怪在了哪里,一时半会儿的,他还真想不出来。

这样的念头卡在心里,他白日也想,晚上也想,如此在床上躺了七八日,一天忽地福至心灵,竟叫他想通了,不禁悚然一惊。

想这天地浩渺,人为一粟。

那离奇的前世经历,他可以做梦梦到,那冯氏亦可以做梦梦到。

若是她也知了那梦中之事,那这一世的匪夷所思,便都能顺理成章地解释清楚了。

这般想了一通后,赵有志前前后后又把事情顺了几回,愈发坚定了这个念头。

只是——

赵有志冷冷笑了起来。

原来是打着另嫁的主意呀,哈,做梦!

为了解决外头的那几个婆娘,赵家又心痛无比地出了一回血,每家给了二两银子作为赔偿。

那四个人寻常就无所事事,这四家的婆娘拿了钱,很快就偃旗息鼓,再也不来寻麻烦了。

只是这回事闹得厉害,整个鼠头村都知道了。

虽外头人不清楚赵有志入狱的缘由,可到底进大牢不是什么好事,那些本来说亲的媒人,仿佛晨起的水露,瞬间就消失得干净。

把个赵母气得心肝儿疼,很快就病倒了。

赵有志自知理亏,在床前尽孝很是用心。

到底是自己的心肝儿肉,赵母再大的气,见儿子如此的辛苦侍奉,也都消了大半儿。只把冯家骂得狗血淋头,以此来解心头之恨。

这两日,赵母的病情终于好转,赵有志才腾出空来,又死不悔改地算计起冯穗穗来。

正是五月初,因着四月中遭了绑架那回事,冯家的祭祖之事便被耽搁了。后头又闹出查内贼的事,断断续续的,直到这会儿,家里才真正安宁下来。

既是家宅安和,祭祖的事情不能马虎,自然还是要摆出来操办一回。

这一日一大早,冯穗穗便一身素服,随着爹娘往老宅而去。

冯家的老宅是在西河村,骡车慢悠悠的,走了两个时辰才到。

一家子先将墓地周围的杂草脏物给清理干净,随即奉上果瓜点心,燃亮引香。

丫头们早已经摆好蒲团,冯父带着冯母和冯穗穗跪倒在蒲团上,面目严肃地磕头跪拜。

冯父更是对着墓碑涕泪横流,诉说了许久,才被冯母和冯素素挽着胳膊给架了起来。

等从墓地出来,冯父拿出帕子将自己好生打理一番,同冯母道:“此地景色怡人,我幼年时常来此处玩耍。”又感慨长叹:“多日未来,也不知那条西河可还依旧奔流肆意?”

冯母最是看不惯他这等无事呻吟之态,啐了一口:“你上年才来看过,难不成只一年,这西河就能变了什么花样不成?”说完也不理会冯父,拉起冯穗穗便顺着小径往前走去。

直到了西河处,冯母才停下脚,四下看了看,回头同冯父道:“你快来看,看这西河可依旧奔流肆意否?”

妻子的打趣冯父并不放在心上,笑呵呵走过来看了看,忽地皱起眉:“瞧这河水流速似乎慢了许多,难不成这河流如我一般,也老迈了不成?”说完看向冯母,向她眨了眨眼。

冯母将手里采摘的花呀草儿的全部仍向了他,砸得他满头满身,啐道:“你个老货,成日里净是胡说。”转头同女儿嬉笑:“你瞧你爹爹,年纪大了,倒越发的胡诌乱道起来。”话落,人却怔住。

冯穗穗正目光幽幽地看向河对岸,纤眉紧锁,在眉心处蹙起一座小山丘。

冯母见她神色有异,忙拉了她的手问:“你怎么了?”

冯穗穗指着对面道:“娘,你可觉得那里有人在窥伺?”

冯母往对面河岸望了望,一片野草随风舞动,并无异常。摇摇头道:“没有。”

冯穗穗抿抿唇,又定睛看了会儿,什么也看不到,心说大约是自己看花了眼,便释然地笑了:“许是看错了。”

冯母却满眼怜惜:“我儿是叫吓怕了呢。”说着去抚她的额角,轻轻把鬓边的碎发掖进耳后,哄道:“乖宝儿莫怕,爹娘都在呢!”

冯穗穗闻言就笑了,又看向湍急流淌的河面。

这时候的河床还是宽阔,水流也丰盈,谁也不曾想过,几年后的这里,竟能干涸成那个惨样。

说起来,梦里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同赵有志订了婚,等到来年春天,她便坐了花轿嫁进了赵家。后来没过几日,赵有志便出了远门,且一去再无音讯。

赵家人不许她大归,她也只能困在赵家熬日子,等到了她二十岁的那年,大旱开始了。

算算日子,还有五年……

心蓦地安稳下来。

冯穗穗想,不着急,时间还长着呢。

于是一家子又在此处玩闹了一会儿,又顺着河床一路往西,走了两刻钟,才转回老宅。

在老宅里吃了顿饭,便坐上马车,往甜水镇行去。

才刚进了二门,便有丫头上前来禀。

“姑娘,朱姑娘打发人来说,明个儿天气若好,便来寻了姑娘往鸳鸯湖去游船,叫姑娘莫要出门,务必要在家里等着她来接。”

以前两人相约出门,却是说个去处,到时候各自坐了骡车前去。可有了前头那回事儿,再往外头去,却是不敢这样了,唯恐叫人又钻了空子,将人给骗出去绑了。

冯穗穗闻言微微颔首:“知道了。”

冯母道:“巧了,那套绣竹纹的夏衫刚做好,我叫人包好了给你拿去,你记得带给朱姑娘。”

冯穗穗点头:“记下了。”

翌日,朱宛明果然坐着骡车过来接冯穗穗,两人一道往鸳鸯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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