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这腊月天的夜晚,冷飕飕的风如刀子般呼呼地刮着,肆虐地席卷着京都的大街小巷。街道上空荡荡的,除了打更的更夫,再也不见一个人影。风如同发狂的野兽,狠狠地拍打着窗户,那窗户被刮得哐哐作响,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狂风扯碎。
崔思景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屋外的风声呼啸而过,如同鬼魅的哭嚎。屋里寒冷如冰窖,寒意丝丝入骨,可这彻骨的寒冷,却远远比不上她此刻内心的寒凉。
她清楚,自己的生命就像即将燃尽的蜡烛,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她要为另一个女人腾出位置,这六年的岁月,就像一场荒唐的梦。她两眼木然地盯着那残破不堪的帐顶,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自己这失败的一生,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在一点一点地从身体里流逝。
“夫人……夫人”,她的侍女木芯带着哭腔,跌跌撞撞地来到床前。她满脸泪痕,眼睛哭得红肿,“您一定要坚持住啊,盛大夫快回京了,还有两日就到”说完,便趴在床沿,泣不成声。崔思景微微抬了抬手,木芯见状,连忙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地问道:“夫人,怎么了?”
“别哭,木芯。” 崔思景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把暗格里的盒子拿出来。”
“哎,是。”木芯赶忙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快步走到床尾处,在那里摸索着打开暗格,拿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到床边。
“快,扶我起来。” 崔思景强撑着,想要起身。木芯急忙扶住她,让她靠在硬邦邦的床栏上。木芯看着崔思景,眼中满是心疼。这屋里简陋至极,连一床像样的、多余的棉被都没有。想到这里,她对那个负心人林予之的愤恨之情油然而生,若不是他,夫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崔思景从枕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木盒。盒子里放着一张地契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她看向木芯,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绝:“我时日无多了,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家底了。你拿着这些,好好过日子。等我走了之后,你就出府去吧。”
“姑娘,您别这样,盛大夫马上就回来了,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木芯跪在床边,身体前倾,紧紧握住崔思景的手,泪如雨下。“什么夫人,那个混账东西根本不配做您的夫君。”
“盛大哥…… 我怕是见不到他了。” 崔思景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木芯,我这辈子活得太失败了。我的软弱,让我失去了一切,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说着,她看向木芯。只见木芯穿着粗使丫头才会穿的布衣裳,那衣裳因为多次浆洗,已经泛白,破旧不堪。她的脸颊处有一条细长且略弯曲的疤痕,那是之前为了保护崔思景,在她想与林予之拼命时,被剪刀划伤留下的。崔思景心中满是深深的自责,曾经自己与世无争,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天真可笑。有时候,你的软弱善良只会让那些坏人变本加厉,而最初错信了那个人,也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
“木芯,你要好好活着,听见了吗?” 崔思景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住木芯的手说道。
“姑娘…… 姑娘……” 木芯哭喊着,却见崔思景的手慢慢滑落。她扑到崔思景身上,痛哭流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都结束了吗?”崔思景感觉身体突然变的很轻盈,慢慢飘浮在空中,她俯身望去,看到木芯趴在她的身上哭泣,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忽然,眼前一黑,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入了一个黑洞之中,随后,便再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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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么?吏部侍郎府的侍郎夫人死了。” 一个路人神秘兮兮地对身旁的同伴说道。
“死了就死了呗,这京都城里每天人来人往,生生死死的事儿多了去了,有啥稀奇的?” 同伴满不在乎地回应着,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物件。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 那人凑得更近了些,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我隔壁的隔壁,听他大姨的妹夫的姐姐的儿子的同僚的远方亲戚说的,那亲戚据说在侍郎府的隔壁当工人呢。听说啊,连皇上都去了呢!”
“啊?一个小小的侍郎夫人去世,皇上还亲自去了?这…… 这是不是搞错了呀?说不定皇上是因为其他事才驾临侍郎府呢。” 同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 咱这些小人物哪能知道其中的缘由啊。不过呀,还有更惊人的呢!侍郎府一夜之间就被抄家了。府里的男丁都获罪被发配边疆,女眷们全被贬为奴了,就连林侍郎本人,更是被处以凌迟之刑呢!”
“啊?这林大人到底犯了什么罪啊?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同伴满脸震惊,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好奇。
“不知道啊。不过,天子一怒,伏尸万里,想必是林侍郎做了什么让皇上大为震怒的事儿吧。” 那人摇着头,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在京都的大街小巷,这样的传言像风一样迅速传播着。然而,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人们的注意力逐渐被新的事物所吸引,这些传言也渐渐消失在岁月的尘埃中。而时隔不久,皇帝驾崩的消息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新的帝王登基,这座古老的京都城又翻开了新的篇章,开启了一段新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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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孙儿啊……” 崔思景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急切的呼喊声在耳边回荡。她费力地睁开双眼,视线渐渐清晰,发现自己正被一位头发花白、眼神慈爱的老太太紧紧抱在怀中。老太太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
“祖母……” 崔思景鼻子一酸,回抱住老太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祖母…… 祖母……”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次见到祖母,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像个孩子般把脸埋在老太太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
在她十四岁那年,祖母突然离世,从那以后,她就像无根的浮萍一般,在这昌平侯府里漂泊无依。昌平侯府本应是她的家,可父亲母亲在五年前去凉州的路上遭遇劫匪不幸遇害,家中又没有嫡子,爵位便落到了庶出的二伯头上。自那之后,二伯一家成了侯府的主人,而她反倒成了寄人篱下的可怜人。祖母与二伯并无血缘关系,如今也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情分罢了。
“大姐姐醒啦!”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氛围。崔思景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这小姑娘生得小脸精致小巧,粉雕玉琢的,模样娇憨可爱,正是她的堂妹,二伯家的小女儿崔思姝。
崔思景直勾勾地盯着崔思姝,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小姑娘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不安地咬了咬嘴唇,问道:“大姐姐,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呀?”
崔思景听见她的问话,默默地把脸转过去,又埋进了祖母的怀里,闷声说道:“祖母,我难受,不想屋里有人。”
“好好好,你先好好歇歇,祖母这就让他们都出去。” 说完,老太太轻轻地把崔思景放在床上,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都出去吧,让大姑娘好好休息,姝儿,你也出去,别打扰你大姐姐了。”
“好吧。” 崔思姝有些失望地应道,走到床边,对崔思景说道:“大姐姐,你快些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玩儿。” 说完,便随着众人一道离开了屋子。
崔思景躺在床上,缓缓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的手指,心中思绪万千。她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回到了十三年前,刚才的情形,应该是自己随祖母参加武义伯府宴会时,不慎跌落池塘,被救回来之后。可是,自己怎么会掉进水里呢?前世的时候,她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感觉有些不对劲,这真的只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吗?
当时,崔思姝和其他府上的小姑娘在一起玩耍,她原本只是想在池塘边上独自发发呆,却被崔思姝喊过去一起玩捉迷藏。她蒙着眼睛的时候,好像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接着又绊倒在石头上,这才掉进了池塘里。最后,是崔思姝叫来了人救她。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这真的只是临时起意吗?还是背后另有预谋?
“崔思姝,哼……” 崔思景想到前世崔思姝和林予之背着她做出的那些事,心中涌起一阵厌恶。她拉起被子,盖住了眼睛,不愿再去想这些烦心事,可那些念头却如同鬼魅一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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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南玖缓缓睁开双眼,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只觉脑袋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世界都跟着晃了几晃。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缓神,这才将目光投向自己明显小了一号的身体,心中猛地一惊。他顾不上许多,连忙起身,在屋内急切地找寻着,终于看到了那面铜镜。他快步走到铜镜前,当看到镜中那张熟悉又带着几分青涩的面容时,双眼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几欲夺眶而出。
“我真的回来了……” 萧南玖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呢喃着,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决然,“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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