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侯爷的目光落在秦江年身上，慢慢地由怀缅变成漠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厌恶，他收回目光，满身满心都透出疲惫和无力，拂了袖子黯然离去。
许夫人冷哼一声，似已得了胜，扶着丫头的手也离开了。
秦江年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继续往自个儿的屋子走去。
说起来他是许家庶出少爷，但在府中的日子比体面些的家丁还不如，住的地方是一间用来堆放杂物的窄小屋子。那间屋子在园中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秦江年若是回屋子须得穿过大半个许家。
路经一片竹林时，他停下脚步，略一迟疑，脚下转个弯儿，往竹林深处走去。
竹林深处是一座单独的小院，秦江年驻足片刻，踏上小院前面的青石台阶。
青石上满布着一层厚厚的青苔，台阶之上的院门落了重锁，锁上锈迹斑斑，也不知多久没打开过了。
秦江年轻轻一推，院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散开一条缝隙，隐约露出院子里面的内景——院中长满了荒芜衰残的杂草，屋檐下挂着一层叠一层的蜘蛛网。
秦江年四岁的时候，这院子还住着人，他也是这样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到，里头有一个年轻女人，侧颜和沈家那姑娘有几分像。
女人和他招手，他忍不住好奇，当真走了进去。
……
肺腑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秦江年迅速转身下了台阶，这一回却是没忍住，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另一边，沈冰卿与秦江年在小巷子别过，却还没有到家。
沈冰卿的马车一路上又遇到了两拨盘问，问明他们是从城外回来的，即便知道是江夏侯家的马车，也都要求掀开帘子看过才放行。
这架势可不像是捉拿盗贼，甚至以往有一回全城缉捕监牢逃脱的重刑犯，也没有这等阵仗。
沈冰卿透过车窗往外看了阵，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正要放下帘子，瞥见人群中有个青年人有点眼熟，略一想，是在家中遇见过的，沈克文的一个下属。
“张叔，你报上老爷姓名，去问问那位大人，京中发生什么事了，好教咱们着意防范着些。”沈冰卿掀起车帘，指着那人对张叔说。
沈克文为官严正，沈冰卿可没想过问她爹，找他下属探探口风，人家念及她是上官女儿，反而不好敷衍。
张叔听了吩咐，将马车勒停到道旁，沈冰卿看到张叔上前给那青年人行礼，嘴上说着什么指了指自家马车，然后青年人细细打量了马车，便回过头去和张叔说话。
不一会儿，张叔行礼恭送那人，小跑回马车上。
张叔抹了把汗水，道：“回小姐，那位大人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太后娘娘的万寿节要到了，京中各处大约比往常戒备些。”
当今章太后是皇帝生母，太后的万寿节每年都要大肆操办，今年太后整寿七十，自然会比往年隆重很多。
现下是四月底，万寿节就在五月，按那青年人的说法，也还说得通。
但是前世的五月，可是发生了大事的。
沈冰卿吩咐张叔不要将今日帮秦江年的事告诉任何人，张叔一家是她母亲韩氏的陪房，张叔儿子管着韩氏的嫁妆铺子，张家与其说对沈家忠心，不如说是对沈冰卿忠心，她是信得过的。
后面倒是没有遇到盘查，顺顺利利地回了沈府。
回府之后，沈冰卿立即给秦江年写了一封信。
*
李瑾最近有些烦闷。
原本觉得和沈克文的女儿定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他前天去和沈克文商议母亲上沈家拜访的日子，沈克文却说最近公事繁忙，要往后延一阵子。
沈克文什么时候公事不忙？李瑾料定这不过是推脱之语。
思前想后，问题一定在沈大小姐身上，想来沈大小姐是仗着侯府的势，看不起他这寒门士子。
他固然也看不上这等粗俗势利的女子，但谁叫她有个好爹呢？娶了她，起码少奋斗二十年。
李瑾脑子里想着事，一时不察，跟人撞了个满怀，本就气就不顺，这一撞心头立时就腾起火来。
“哎哟……”那人呼一声疼，声音又细又弱。
李瑾抬头一看，是个姑娘，弯月眉杏子眼，一身浅碧衣裤正合她，瞧着颇有两分秀气，李瑾登时就换了个端方的神色，拱手作揖，关切道：“姑娘可有受伤？”
那浅碧衣衫的姑娘也不说话，抿唇轻轻摇摇头。
李瑾最喜欢这等乖顺内敛的女子，心头虽没有歹念，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还挺眼熟，“姑娘可是……沈大小姐身边伺候的姐姐？”
那姑娘眼中神色一闪，连忙摇头道：“我不是，你认错了。”说完这句话，就匆匆地走了。
李瑾年纪轻轻就能中三鼎甲，记性自然是很好的，他皱眉想想，早先好像远远听过别人叫这丫头的名字，于是道：“念春姐姐！”
那姑娘脚下一顿，然后越发加快了步子。
这下李瑾更笃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只是不知这丫头为何看到他会这般神色惶惶。
心中略一计较，李瑾远远地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就看到念春走进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东张西望地看看周围，在一家清油木门上敲了敲，那扇门应声而开，出来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妇人也探出头左右看看，然后才将念春放了进去。
李瑾市井乡野里长大，高中之后又增长了许多见识，这院子里头是做什么的，他一看便知。
他从藏身的柴草里走出来，也不去办别的事了，就侯在巷子口。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又见到念春从小院里头出来，依然是同进去时一样，先探头看看，十分地警觉。
念春走出巷子，刚拐过一道弯离了那小院的视线，胳膊上突然一紧，听得有人喊她：“念春姐姐。”
她吃了一吓，循声回头，看到李瑾嘴角一抹得意的笑。
*
春晖院，正房。
屋子里的下人都被沈老太太挥退了，她面露喜色，将沈玉娇的手握在手心，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声道：“好！好！”
沈玉娇面上也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嘴上却道：“祖母，这事儿还没定下来呢。”
沈老太太拍拍沈玉娇的手，“你是个有福的。”
说罢，沈老太太扬声：“阿徐！”
徐嬷嬷应了一声，推门进去，面上也是喜笑颜开，“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沈老太太看一眼孙女，对徐嬷嬷道：“虽太子爷只说下午过来坐坐，一切从简，但咱们万不能失了礼数，你下去亲自盯着，好好准备。”
“是。”徐嬷嬷应道，又问：“那二房那边怎么说？”
太子爷要来，合该一府上下都前去迎接，二房不能不说，但是想到二房那两个丫头的姿色，尤其是沈冰卿……
沈老太太唇角往下垂了点，冷声道：“只说家里下午有客，既在府中，也一道出来见见。”
徐嬷嬷原话吩咐给跑腿的小丫头，小丫头又原话传给了知夏。
知夏听完，掀开门帘进了正房，对沈冰卿道：“老太太说下午有客人来，小姐既在府中，便也见一见。”
沈冰卿一听，沈老太太那边的亲戚与他们二房实则毫无关系，不过是全个礼数而已，因此也没当回事。
却不知道下午要见的客人，是在陆府遇到的太子秦承。
昨天晚上写到1点，觉得不好又删掉了，今天早上起来到现在重新写了一章，是补昨天（周四）的，周五的更新另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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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客来（补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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