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之际,魏婴还在想着,死在一只丑陋异兽的臭脚底下的这种死法也太难看了,将来江澄知道的时候,不知道是会哭还是会笑,大概率就算自己不死,他也会想亲自动手把自己“打死”的吧。
“你、给、我、去死!!!”最危险的时候一棵大树对着异兽的那只支撑脚就扫了过来,只一下,就让异兽的身子一歪,那只悬空的脚落地的时候自然也就擦过魏婴的身子,落在不远的地方。但是落地的冲击波把魏婴震得离开地面,被御剑冲过来的蓝湛接个正着,两人就这么御剑飞离异兽的身边,一个大转弯,来到聂怀桑和阿罗身边。
蓝湛的身体此刻止不住的颤抖,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眼睁睁看着魏婴丧命在他眼前。蓝湛此时捏着避尘剑柄剑柄的手已经崩住数道青筋,避尘甚至被拔出剑鞘那么一丝丝距离。但这一丝丝距离是这近一年来,蓝湛第一次成功拔出的距离,只是这样的进展,蓝湛本人和魏婴都没有注意到。魏婴甚至没有注意到蓝湛之前因为咬紧牙关而嘴角带出的那抹血痕,更没注意到他此刻已经落在地面上,但蓝湛依然把他抱在怀里不放。
魏婴只是瞪大眼睛从那棵大树,一直看到大树的持有人身上。真正的持有人,字面意义上的持有人。那是一棵阿罗双手环抱都抱不过来的大树,被阿罗从地面上连根拔起,如同一根长棍一般横扫而过。那么粗的大树,那么多的须根,再看向地面上被拔出的大坑,再再看向被大树一击横扫拍倒在一边的异兽。最后,再再再看向还站聂怀桑身边,咬牙切齿,怒发冲冠的,不到聂怀桑胸口高度的,小小的,刚进入金丹期一个多月,时年不过十六岁的阿罗。
魏婴艰难的喉头涌动了那么一下下,明明刚才生死一线间的人就是他自己,但这会儿,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他拍拍还在颤抖的蓝湛,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问蓝湛,“蓝湛,你能拔出这棵大树吗?”
蓝湛在魏婴的提问下也看向大树,再看向拔出大树当兵器使的阿罗,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他自幼锻炼,臂力是比魏婴要强,比寻常男修都要强那么一些,但是再强,他还没强到超过人的范畴。
然后,这对道侣的眼光不约而同看向阿罗身边的聂怀桑,都这个时候了,聂怀桑依然能从这两人的眼睛里清楚看出了同情和遗憾,同情聂怀桑日后的夫纲不振,遗憾阿罗的眼光不好。
聂怀桑为自己之前为魏兄的担心狠狠的不值了一把,他额角崩出青筋的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先好声好气的安抚着阿罗,“好阿罗,乖阿罗,快把这树放下吧,一直举着不累吗?你放心,小毛毛的仇我们一定会帮你报的,你快把大树放下吧,别用力太多到时候伤着自己了。”
到这个时候,这三个大男人还以为阿罗是在激愤下的超能力大爆发,就见阿罗轻轻松松的抱着大树抬高、砸下、再抬高、再砸下……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砸了好几次,异兽都被砸的“嗷嗷”惨叫,想趴都趴不起来,魏婴甚至觉得这异兽就要这么被砸到死的时候,阿罗手一松,把大树丢到一边。她很认真的对着聂怀桑开口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记住,一定要杀了它,杀了它给我的小毛毛报仇!”
都还没等到聂怀桑有个反应,这姑娘已经干干脆脆的闭上眼睛,直接就倒了下去。聂怀桑这次反应极快的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在检查完阿罗的情况后,一脸一言难尽的看向魏婴和蓝湛,磕磕盼盼、语无伦次的对他们说,“阿罗她,她灵力耗尽,睡着了。”
三人一起看向那个蜷着身子睡着的小姑娘,梦里面她还在抽泣,还有泪水从紧闭的眼皮里流出来,细长的眉头皱的紧紧的,那么小的手紧握成拳缩在那里,小小软软乖乖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半分把大树拔出来当棍子用的凶残。
魏婴此时有了一个深深的觉悟,这可可爱爱的凶残小姑娘啊,他以后再不敢随便逗着她玩了。一来是朋友妻不可欺,二来,他不想被这气急的小姑娘给丢出去,他是要脸的,还是收敛着点吧。
接下来,蓝湛和魏婴一起站直身体,转身面对再次爬起来的异兽,聂怀桑识趣的抱着阿罗躲远远的去了,这场战斗他帮不上忙,轰天雷现在也不是用的时机,所以他不留在这里拖累他们就是最好的帮助。他相信,魏婴和蓝湛一定会杀了那只异兽,既然这是阿罗心心念念的事,他们一定会帮她实现的,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阿罗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了魏婴一命。
那场战斗远比魏婴和蓝湛预想得还要艰难得多,魏婴不止一次身陷险境,毛大、毛二也参战进来,动物间也许亲情的表现与人类不大一样,三只巨猴有的时候为了在阿罗面前争宠还会打成一团,但小毛毛真的那么惨烈的死在它们眼前,毛大、毛二的眼睛也红掉了,即使一次次被异兽踢飞,它们还是一次次爬了起来冲上去。拳头不行就上脚,哪怕能在异兽身上咬一口也行。原本在围攻中依旧占据上风的异兽,在两人两兽长时间的拼命攻击中,终于慢慢的动作慢了下来。
慢下来只是其一,速度一慢,一些攻击就躲不过去,进攻的力量就减弱一分,受的伤就多了重了,受的伤多了重了,速度就更慢了。一点点的,战局被逆转过来。
其实这个时候的魏婴和蓝湛也都快到极限了,异兽的血沾染满了随便,魏婴已经不得不撕下一条衣襟将自己的手和随便绑在一起,才不至于握不住随便。两人两兽与异兽的这场战斗,魏婴是绝对的主力,冲在最前面,出力最多,蓝湛的手一次次握在避尘的剑柄上,一丝丝,一丝丝的又拔出一点点距离,但是离当年那个绝世剑修,还是差距很远。魏婴已经不是与他并肩的那个人,魏婴坚定的站在他身前。拔不出剑魏婴就往他手里大叠大叠的塞各种符,百忙之中,魏婴还总是笑嘻嘻的看着他,一边用手背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一边满不在乎的告诉他,“没事的,你时机掌握得真好,有你的帮助我才能一次次重创异兽。蓝湛,拔不出剑也不要紧,一切有我,安心。”
安心。哪怕魏婴一再受伤,只要对上蓝湛的眼睛,魏婴就会笑弯着眼睛对他说“安心”。
安心,哪怕他再也拿不起剑,再也不是曾经的剑修,魏婴也从不曾嫌弃他、鄙夷他,背地里还会自责是当初他的逼迫让自己心魔缠身,再也握不得避尘。但只要对上蓝湛,魏婴还是原来的模样,嬉笑吵闹、一刻不得消停,这样的魏婴让蓝湛心里很平静,好过面对叔父和兄长时,他们拼命掩饰,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担忧。这种担忧让蓝湛很有压力,一直以来,他都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
只要跟魏婴在一起就行,和魏婴在一起时是蓝湛最安心的时候。蓝湛忽然愣住了,对啊,既然跟魏婴在一起是自己最安心的时候,那么,又何来的忌讳呢?难道自己还会真的去杀了魏婴吗?既然不会伤害魏婴,那么……
蓝湛愣愣的看向手里的避尘,避尘真的重吗?真的脏吗?
自己当初拿剑的初衷是什么?那个和魏婴一起放飞灯笼的傍晚,自己不也在心里许下诺言的吗?
自己的诺言是什么?还记得么?
愿我蓝忘机可以一生锄强扶弱,无愧于心。
魏婴的诺言,他做到了,经历九世,世世做到,那么,自己呢?
蓝湛忽然又在自己的识海深处听到类似于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然后,阿罗数日前在他们面前背诵的那段功法忽然就在蓝湛脑海里重复,并且由蓝湛自己将其补充完整。这段完整的功法忽然就同样碎裂开来,化为无数的亮光碎片融入到蓝湛本身的《枯木逢春》的功法中去。而自己已经修习了九世的功法,也因此出现新的内容。
蓝湛此时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他就沉浸于自己的功法世界里,自然而然的顺着新的功法,让灵力运行了十二周小循环。一时间,蓝湛只觉得周身经脉、灵力、乃至肌肉、血液、骨骼都猛地收缩了一下,还来不及抑制出因剧烈疼痛而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蓝湛又觉得所有的一切又猛地放大,经脉一下子就扩大开来,灵力差点就无法跟上经脉的扩张。而随着之后又运转了三十六周大循环,灵力才勉强填充完扩张后的经脉。
蓝湛能感知到就那么一瞬间的收缩和扩张,似乎有什么玄而又妙的物质从自己的体内被驱逐出去。如果舒平宁此刻在的话,他一定会告诉魏婴,你的朋友蓝湛体内灵力里缠绕的那一丝丝黑气没有了,消除干净了。但是舒平宁现在不在,而蓝湛,只觉得周身轻松,耳清目明。他知道,自己的修行又进入到下一个,第十一个层次,如果由自己来命名的话,这个层次就叫做——无愧于心。
“呛”的一声,避尘出鞘。久违的剑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整支剑在蓝湛手中轻微的颤抖嗡鸣,避尘生灵,灵犀万千。
“避尘,”蓝湛单手抚过避尘的剑锋,他的佩剑如今和魏婴的佩剑一样都生出了剑灵,看样子,是个性子很活泼很好动,倒是与名字完全不相符的灵动,不过这样也好,蓝湛微微一笑,“随我前行吧,你就是我,你我一起守护我们曾经的诺言。”
避尘欢快的在蓝湛的掌心轻跳了几下,似乎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对他说,“好的,我们一起。”
这场战斗,在蓝湛拔出避尘后也就没有悬念了。一场恶斗后,两人两兽各个带伤,而异兽终于再也爬不起来了。魏婴挣扎着站起来,砍下异兽的头放在阿罗身边,毛大和毛二也呜咽着一起守在一边,守在阿罗和小毛毛的身边。聂怀桑轻轻揉了揉阿罗的头发,又擦掉她即使在睡梦中都一直在流淌的眼泪,把她更紧的抱进自己怀里。聂怀桑忽然没头没脑的开口,“魏兄,我想好了。”
而魏婴秒懂了他的意思,他蹲下身子看着聂怀桑的眼睛点点头,“行,你决定好了就行,我反正一直支持你。”
所以,阿罗,不要再哭了,醒来吧,醒来后你会多了更多的家人,大家会连着小毛毛的份儿一起陪在你身边,当你的家人。阿罗,不哭了,你的家人会越来越多的,小毛毛也希望你幸福的。阿罗,不哭了,乖,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慢慢的,就都会好的,一切就都会好的,阿罗,会好的,真的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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