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酗酒伤身,仔细脾胃……

青鸾瞬也不瞬地盯着纸条上的字,脑海不断闪过“梦中”唇齿缠绵的画面,一时竟觉字里行间的语气都暧昧起来。

所以,是自己主动……

青鸾想到此处,脸上不禁烧得更加厉害。她烫手似的将纸条丢到案上,“哐”地把食盒一盖。

不管今日宁晏礼所为暗含何意,此事说到底终究是有误会,她若知道那真是宁晏礼本人,是断不会,断不会做出那等混账事来的……

反复思量良久,青鸾蓦地起身,理了理衣襟。

总之,误会既是因她而起,还是有必要找宁晏礼说清原由。

.

浓苦的汤药味充斥着整座昭阳殿。

御医们好似把御医院的药材都堆进了李洵寝殿里,把脉施针开方子熬药,连续忙碌了几日,可龙榻上的皇帝却仍眼见的枯瘦下去。

隔着纱帐,宁晏礼默然看了一眼刚服药昏睡过去的李洵,转身走出殿外。

那些汤药味熏得他有些头痛。

这样的昭阳殿他太过熟悉。

前世的最后两年,他日夜身处其中。闻久那些药味,难免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所以每隔一阵,他就需要到庭中透透气。

诚如霍长玉所言,李洵的时日不多了。

就像昭阳殿今年的海棠,几夜之间再看,枝干已稀疏得有些凄凉。

钱福见宁晏礼出去,连忙对身后的小内侍道:“快去将海棠树底下的落叶扫干净了。”

小内侍苦着张脸:“师傅,这一个时辰都扫了八回了……”

钱福作势朝他屁股踢了一脚:“哪来这么些废话,叫侍中大人瞧见半片落叶,你就自己领板子去吧!”

小内侍闻言脸白了白,屁滚尿流似的跑出殿外。

钱福叹了口气,想想还是不大放心,“唉”了一声也跟了出去。

扫帚拂过青石板,发出一下一下的沙沙声。

钱福见宁晏礼正望着海棠树出神,官袍两袖被风微微鼓起,显得衣衫有些单薄,遂轻声道:“大人,眼下天已凉了,老奴叫人取件披风来吧。”

“不必。”宁晏礼仍看着那颗海棠树。

钱福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劝道:“大人代太子殿下打理朝政本就辛劳,这秋日的残败景象看多未免伤神。”

宁晏礼回头看他一眼,勾了勾唇。

两世以来,若论通透,怕是没人比得过钱福。

他道:“历代君王无不想寻求长生之法,但时过境迁,终是抵不过流水落花。”

昭阳殿外,天子近前,身为人臣口出此言实属狂悖,何况又是手掌军政大权的辅政权臣?叫人听了难免不猜测其欲图凌驾君王之上的野心。

钱福却似不觉,反恭敬劝道:“大人正值壮年,流水与落花不过是别有一番滋味的景色罢了,又何必深虑。”

宁晏礼沉默片刻,少顷,才又问道:“你觉得陛下活得可有半分恣意?”

钱福把身子躬得更低了,忙道:“老奴不敢揣测圣意。”

这一句“老奴不敢”语气与前世毫无分别,宁晏礼不用回头看,也知钱福现下摆出了一副如何惶恐的神情,遂不由分辨地吐出一个字:“说。”

钱福深知宁晏礼的脾气,知道糊弄不过,便在心中暗暗拿捏了一下分寸,才开口道:“舍得之道,想来陛下定比老奴想得明白。”

宁晏礼知钱福口中所言“陛下”是指李洵,可偏在二人交谈听来,却像前世钱福唤他时的语气。

这话就好像是直对他说的——

既坐拥江山天下,高居万人之巅,便是同时选择了那皇位上的孤独与冰冷。

其间的舍与得,不过在他心念之间。

“大人。”

正待这时,流萤匆匆走近,伏手道:“长寿宫那边的人方才来报……太后娘娘眼下闹得厉害。”

今早因有霍远山等老臣支持,已通过设立监国寺,既李洵卧病期间,由宁晏礼为首,与几位老臣共同辅佐李昭理政。

虽说名义上是辅佐李昭,但因其年少,实际朝政却是牢牢把在了宁晏礼等人手中,陆彦自是不愿同意,便撺掇陈太后出面极力阻止。

然大势至此,宁晏礼背后又有手握重兵的霍家相助,便干脆快刀斩乱麻,以陈太后往日窜同陈氏插手军政为由,借李洵之名下诏,将其禁足于长寿宫内。

说是禁足,其实就是软禁。诏令一下,陈太后便在长寿宫大闹起来。

宁晏礼对此倒不意外,只冷冷道:“随她去。”

“可……”流萤面露犹夷:“太后娘娘在宫门口一直大骂,很是难听……”

大骂?骂谁?

宁晏礼挑眉冷笑:“骂我?”

流萤不敢作声。

钱福见此也跟着埋低了头。

宁晏礼几乎能猜到陈太后骂了些什么。

无非大奸大恶,不忠不义,顺带再对他宦官出身羞辱一番。

可若不是因她和李鳌,他又何至于此?

想起十六年前在云都的血仇,宁晏礼眸中深鸷下去,一张谪仙般的俊脸显出几分妖冶之感:“她若想骂,便由着她。”

流萤以为自己听错,诧异抬头。

却见宁晏礼森然笑道:“让司白把陈暨伏罪的血书送到长寿宫,若太后娘娘还想不通——”他顿了顿,“就将陈暨的头,一并送去。”

钱福流萤闻言,心中都微微颤了一颤。

流萤旋即伏手:“诺。”

宁晏礼又道:“传陆衡进宫。”

.

童让正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戳墙,抬眼就见远处霍府下人将刚套好的马车停在了门前。

他伸头看去,少顷就见一身材纤细的女郎身穿罗裙,头戴幂篱,带着两名侍婢上了马车。

从霍府走出的女郎,除了青鸾,还会有谁?

马车很快从霍府门前驶离。

童让丢下树枝,抬脚正要跟上,却从身后被一只手拍住肩膀。

几乎在瞬间,银光骤闪。

剑身在女子面前映出一双飞翘的剪水瞳,童让一怔,旋即收手,诧异道:“女史?”

他没想到青鸾方才竟使了一记声东击西。

青鸾未料及童让出手会这般迅猛,也是吓了一跳,脱口道:“你这剑术哪里练的?”

童让听出这话里暗含惊叹,有点不好意思,挽个剑花收剑入鞘。青鸾瞧着他收剑的架势有点眼熟,但未及多想,就听他问道:“女史何时发现我的?”

青鸾扯了扯嘴角。宁晏礼都出现在她房顶了,再发现不了有人盯着,她这么些年细作也是白做了。

“大人现在何处?”青鸾不欲浪费时间,正色对童让道:“带我去见他。”

她猜测不错,这些日子宁晏礼大多都在宫中,通过童让去找他是最便捷的法子。

宫门侍卫显然都换成了宁晏礼的人,童让带她一路畅通无阻。

不过让青鸾颇为意外的是,童让带她去的并非门下省,亦非刑室殿棠梨宫,而是昭阳殿。

黑甲军肃然而立,四处充斥着隐而未发,暗流涌动的气氛,一如前世。

行至朱红宫门前,青鸾顿了顿,抬头看向昭阳殿的烫金匾额。

想来宁晏礼欲设立监国寺一事,已经成了。

自他有了前世记忆,想必事情会更加顺利地按照他的谋算发展。

眼下唯余一桩事,或许他尚存顾虑。便是与上一世不同的一点,她和陆衡的婚事,也就是霍陆两家的联姻。

好在监国寺已立,霍远山的立场也已表明,宁晏礼大概不会再为此多心而怀疑霍家。

想到这里,青鸾轻舒了口气。

不过她又突然想到一点:莫不是今日宁晏礼的贺礼,只是为了安抚霍家?

宁晏礼终日在权柄争斗中斡旋算计,哪里有心思想些旁的事?倒是她,自回霍府过上清闲日子,心思就怠惰许多,竟在这种时候想出那些有的没的!

青鸾心中羞臊,面上也跟着有些泛红。

童让不知她为何忽然止步不前,也停下来回头看她:“女史怎么了?”

青鸾真的犹豫了,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心绪不宁,冲动着要来见宁晏礼:“我思量,这些日子大人或许政事忙碌……我还是……”

童让愣了愣。眼见到了门前,青鸾却打起退堂鼓,他也一时进退两难。

女史要见他家大人的事方才已派人传了话,这会子又说不见,依他家大人的脾气岂不是又要黑脸?

正踟躇间,宫门却突然开了。

一袭绛色麒麟纹武官袍映入眼帘。剑眉星目的英气郎君长腿跨出门槛,抬头撞上青鸾惊讶的视线,亦是一愣。

陆衡俊秀的脸上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不自然,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露出惊喜的神色:“阿鸾,你怎么来了?”

青鸾仍未从惊讶的余波中回神:“我……”

“今日天凉,你怎穿得这样单薄?”陆衡说着就从身后内侍手中取过自己的外氅,不由分说地给她披上。

青鸾莫名有些心虚,低声道:“出门时有些匆忙,不过这就要打算回去了。”

陆衡用宽大的外氅把她捂得严严实实,满意一笑,对她道:“正好,我还要去寻你。我送你回去吧。”

皂角清香隔档住秋日的凉风,青鸾不觉紧了紧袖下的手指,下意识往宫门里瞟了一眼。

本就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真见了面又能理出什么头绪?

既已无法同路,往后还是少见为好。

青鸾从内抓住氅摆,拢紧了一些。

周身渐渐生出暖意,她在心中迅速做出决断,微笑着对陆衡点了点头。

童让眼见着二人转身要走,有些急了。

他睁大眼睛张了张嘴,未等将“留步”二字说出口,却听身后传来钱福尖细的嗓音:“骁骑将军留步!”

陆衡与青鸾同时停下,回头。

钱福迈着碎步紧赶慢赶,待行至近前,才躬身回道:“侍中大人方才忘了一句话。”

陆衡面露不解:“什么话?”

钱福笑了笑:“大人说,去京郊大营的事耽搁不得,还请将军即刻动身。”

陆衡与青鸾对视一眼,诧异道:“这么急?”

他看着青鸾有些犹豫,说好了要送她回府,可军令在身却也是断不能违背的。

钱福像是早料到他会因此陷入两难,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又是一笑:“霍大人很快会来昭阳殿为陛下施针,女郎可在偏殿稍等些时候,与霍大人一同回府。”

青鸾与陆衡眼下相见,本就不符合婚仪前的礼数,钱福又搬出了霍长玉,二人自是没有道理反驳。

可钱福素来圆滑,断不会无故说出这话,来找他二人的不痛快。

青鸾捏紧指尖,视线穿过敞开的宫门。

明明从这方向瞧不见偏殿,却觉有一道沉寂的目光正从偏殿投来,冷冰冰地落在她和陆衡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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