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回忆起昨夜。
她记得自己是在宁晏礼处因失血昏了过去,虽然后面事全然不知,但眼下既然是在东宫好端端醒来,大约是她对宁晏礼的那番威胁有些作用。
还不知漪澜殿那边是何结果,青鸾匆匆起身拾掇一番,刚要出门,却正撞上赶来的白芷。
“哎呦!”白芷夸张地吃痛叫道。
青鸾抱着右臂,唇角微微颤抖,忍痛道:“因何事这般毛躁?”
“随侍,你醒啦!”白芷捂着头道,而后又眨着眼睛凑到青鸾面前,“随侍脸色怎的这样白?”
青鸾疼得直冒冷汗,但见白芷应是不知自己受伤,遂躲过她询问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敷衍道:“许是今日粉擦多了。”
白芷睁大眼睛:“随侍几时擦过粉?今日这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然后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眸光一滞,喃道:“随侍昨夜里与太傅大人下棋到那么晚,今日就开始擦粉,莫不是……”
说到此处,她有些急了:“随侍,太傅大人纵然容姿过人,但,但他毕竟,毕竟是个……你不能因一时色令智昏而误了自己一生呀!”
青鸾愣住。
她说她什么?色令智昏?
白芷顾自地劝她,语重心长道:“随侍深受太子倚重,未来求了皇后娘娘指婚,即便不是高门,也定是能嫁个如意郎君的,太傅大人再好也毕竟是个太监,随侍何必非要与自己为难。”
青鸾面露无奈,“我何时说过要嫁人了。”
白芷闻言脸色大变,“随侍不嫁人,难不成是要与太傅大人结为对食不成!随侍你怎的竟如此想不开!”
“我又何时说过要与他做对食了?”青鸾几欲昏厥,她伸出左手在白芷头上轻轻一敲,嗔斥道:“你一日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白芷抱头囔道:“奴婢不还是为了随侍着想。”
青鸾叹了口气,正色道:“你急着来唤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白芷这才想起来意,忙道:“对了,奴婢来是要与随侍说,太后娘娘就要回宫了,过了午时就到!”
陈太后?前世她是在李淑妃生产半月后才回宫的,这次怎的这样急?难道是因为李淑妃的事……
青鸾正思忖着,果然又听白芷凑到她耳边道:“听说太后娘娘本未打算这么早回来,只是因为昨晚漪澜殿的事……”
“漪澜殿?昨晚淑妃娘娘可是顺利诞下皇嗣了?”青鸾佯装不知。
白芷讶异道:“随侍昨夜与太傅大人下棋难道没听他说?”
青鸾摇头。
白芷道:“我也是今早才听说的,昨个晚些时候,漪澜殿突然被侍卫围个里外三层,据说是有宫人与刺客里应外合,害了淑妃的皇嗣。陛下因此大怒,听说漪澜殿的宫人从昨夜里就开始一一受审了。”
“哦?竟会有这样的事。”青鸾故作惊讶,眼底却划过一丝思量。
此事大约事关皇家颜面,李淑妃预谋换子之事虽已败露,但定会在面上被捂得严严实实。
白芷又道:“不过据御医院那边传出消息,说淑妃娘娘的胎诞下时就已是死胎,而且周身有青紫斑块,应是中毒之症,而且这毒发作极缓,早先只以为是胎有异动,竟全然未被察觉。”
“中毒?”青鸾愣道,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知李淑妃腹中龙胎已死,只当是怀胎不易出了什么变故,而未深思其胎因何而死,却不想竟会是中了毒。
想到此处,青鸾忽然记起顺喜曾与她说过的话。
漪澜殿夜间宫墙外的异响,以及宫墙角落处那个两指宽的细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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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眼看上朝都过了三个时辰,审问却还没出个结果,此事若在那老太后回来之前未能落定,到时再被淮南王世子反咬一口,说那假皇子是由咱们刻意安排构陷,该怎么办?”屠苏隔着帷幔,对宁晏礼道。
织锦帷幔内,宁晏礼身着一袭绛色官袍,修长的手指正将衣扣逐个系好。
视线落至案上的玉簪,他沉默片刻,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略带挑衅的秀丽眉目。
“大人?”屠苏见没有回应,提声唤道,而后他屏息向帷幔内听去。
良久,宁晏礼的寝殿内却仍静得落针可闻。
屠苏双目一凛,莫不是大人又晕倒了?
想到此处,他急忙扒开帷幔向殿内冲去,却险些与宁晏礼撞个满怀。
屠苏在还有半寸就要碰到宁晏礼时,勉强稳住重心,定在了他的面前。
呼……他松了口气,险些他家大人就又要进去换衣裳了。
目光一转,他却见宁晏礼手中似乎拿着什么,刚要伸头看去,却见宁晏礼顺势将那透着温润亮色的东西收进了怀里。
习武之人最是眼尖,屠苏惊讶道:“大人,那不是陆氏小姑的发簪吗?大人昨日没有还她?”
宁晏礼微微蹙眉,目光移至屠苏脸上。
屠苏顿觉面上像是被冷刀子刮了一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乖乖把嘴闭上。
他跟着宁晏礼又回到刑室殿,正逢鸦青从暗门内走出,带着一脸疲惫和一身血腥之气。
与漪澜殿相关的宫人足有上百,鸦青连审了一夜没得合眼,好在赶到宁晏礼上朝前有了结果。
进宫送那假皇子的是淮南王府的死士,昨晚被抓时就已当场自鸠,故而他们只能从漪澜殿的一众宫人入手。
此事做得隐蔽,知情的宫人本就不多,唯有那么几个参与的,又都是李淑妃从淮南王府带进宫的,几个人硬捱了一宿的酷刑才实在扛不住,将李淑妃预谋以假子代替死胎的罪证交代了出来。
鸦青走到宁晏礼面前:“按照大人的吩咐,臣已派人将漪澜殿宫人的供词直接呈给了陛下。”
宁晏礼颔首道:“淑妃所中之毒可有查出?”
鸦青道:“回大人,霍大人已暗中查验了那死胎体内的毒,只是不想那毒竟与赵鹤安所中之毒,是同一种。”
宁晏礼眸中凝起一丝疑惑,“可能确定?”
明明赵鹤安那日毒发的症状与李淑妃此次中毒的症状并不相同。
鸦青伏手:“霍大人所言,定不会有假。他说此毒源于南疆,根据毒量不同,毒发速度和症状也不尽相同。中毒越深,毒发越快,所表现的症状也就更为剧烈,正如那日的赵鹤安,五脏骤然剧裂而亡。”
一旁的屠苏惊讶道:“那毒竟如此厉害?”
鸦青点了点头,“此毒更为厉害之处,是若只下轻量,极不易被人察觉,反复几次,便会慢慢腐蚀内里,纵是再高明的医术也无力回天,久之使人油尽灯枯而死。想必李淑妃应是以此法中毒,才叫御医日日诊脉都没有发现。”
“那李淑妃岂不是也命不久矣?”屠苏道。
“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大约是那龙胎将她体内之毒尽数吸去了,霍大人昨夜反复下针验了多次,她体内应已无毒。”鸦青回道。
屠苏不解,“可那毒不是出自淮南王府?他们怎么会对李淑妃的皇子下毒?”
鸦青迟疑道:“这一点我亦没有想通,且不论李淑妃之子与李鳌血脉相连,但说此子若健康长成,以淮南王府之势未必不能扶持他与太子一争储君之位,淮南王府为何要自绝后路?”
屠苏看向久未言语的宁晏礼,“大人,莫不是那日咱们拿到的那青瓷瓶不是出自淮南王府?”
宁晏礼回想起那张写着“淮南青瓷,南疆奇毒”八个字的帛布,面露沉吟。
鸦青道:“此毒若不是出自淮南王府,那日将青瓷瓶暗中交予大人的人,便该是毒杀赵鹤安的真凶,他料定大人亦想将此罪推出去,更想推在淮南王父子头上,就顺水推舟将瓷瓶交给了大人。”
屠苏睁大了双眼:“那此人岂不是在利用大人?”
宁晏礼脸色微沉,淡瞥了屠苏一眼。
熟悉的冷刀刮来,屠苏缩了缩脖子,噤下声去,又听鸦青继续道:“可讲不通的是,他又用此毒去害李淑妃,一旦查出淑妃所中之毒与赵鹤安所中是同一种,谁还会相信这毒出自淮南王府?岂不是又在帮淮南王府脱罪?”
鸦青话音刚落,宁晏礼的黑眸已深如潭水。
一层层谜团纷乱萦绕,不仅是那个身份可疑的婢子,他总觉还有一双凌厉的眸光正于暗处看他,或者不止是他,那双眼还紧紧盯着这局中的所有人。
他面如染霜,唇边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来是有人想凌驾于这盘棋局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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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日光铺洒在城郊村落,村西的茅草小院安然恬静。
一驾牛车悄然停至院前,车上跳下四名壮汉,捻手轻推开小院木门,掂脚走近窗下,沾破窗纸,房中草榻上正有一白衣郎君和衣而寝。
只见他呼吸均匀,流畅的背脊微微起伏,应是正在熟睡。
其中一名壮汉朝另外三人向他指了指,三人点头,之后四人便一起摸到房门前,将门推开半面,瞅准时机一跃而入——
忽而从天而降的四个壮汉将谢辞登时吓醒,他睁眼看向四张狰狞蛮横的嘴脸,清俊的睡眼满是木然。
当被七手八脚送上牛车的时候,他的睡意才全然退去。
这算是绑架还是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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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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