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老陈站在原地，侧着耳朵仔细听。只能听到林建业的吼声，一声比一声高。
压根就听不到林筱的回嘴。
老陈虽然抱着看林建业笑话的想法，但此时此刻，也不禁同情起林筱来。
这孩子绝对是个老实的，被林建业骂成这样，都不知道还一句嘴的。
唉，到底是没娘的孩子，可怜呐！
正想着，忽然听到门里一声巨响，听着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是女孩子尖利的哭叫声。
“爸爸，啊！”
门突然开了，从里头冲出一个人来，捂着脸跑出来，差一点撞到老陈身上。
老陈扶住她，“林筱，这是怎么了？”
林筱低着头，捂着脸，只是呜呜地哭，并不说话。
老陈转头往门里看了一眼，一张椅子倒在地上。
估计这就是刚才那个声音的来源。
而林建业站在门里，脸色发白地指着林筱骂，“好好的，你怎么还摔东西！”
林筱不说话，只是哭。
老陈看看椅子，再看看林建业，回头问被自己护在身后的林筱，“椅子是你摔的？”
林筱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
手掌下发出呜呜的哭声。
哭声越来越大。
老陈一点儿都不怀疑林筱的话，转头瞪着林建业，“你怎么能打孩子？还用椅子砸？砸坏了怎么办？”
林建业：“不是我！是她自己推倒的。”
老陈冷笑一声，鄙夷地看着他。
原来林建业是这样的人。
不仅对孩子家暴，而且事到临头还不承认。
老陈甚至后悔自己这么多年把林建业当成对手。
林建业根本就不配！
林建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出门去，往林筱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林筱，椅子本来就是你推倒的，你快跟你陈伯伯解释一下。”
老陈正在跟林建业竞争科室里的正职，如果今天这事儿不说清楚的话，老陈很可能用这个事做把柄，在单位里败坏他的名声。
名声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关键时刻，它还真的挺起作用的。
林建业不想让自己多年努力因为今天的事情化为泡影。
所以，必须由林筱这个当事人进行澄清。
可随着他脚步越来越近，林筱整个人往后缩，缩到老陈的身后去。
老陈伸长胳膊，拦住了林建业。
林建业简直无语了，如果不是有外人在，他都想扯过林筱，给他澄清了。
5楼的声音很快引起了其他邻居的注意，大家纷纷走出家门，循着声音来到五楼。
大家都站在楼梯上，往这边看。
此时看到林筱这惧怕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看不过去，说：“老林，大家都是1栋楼住着，谁都了解谁。林筱这孩子是个乖巧的，我实在想不出来。”
“是啊，他们家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大家伙也算是比较了解。林筱这孩子这些年不太爱说话，但真的是一个很乖的孩子。这个当爹的怎么舍得打呀！”
“这可不是仅仅是普通的打骂，没听老陈说吗，都用椅子砸了。估计是林筱这孩子灵活，跑开了。要不然，还不得砸个好歹的。”
“真的是！又是给孩子砸出个什么，看他老林后悔不后悔。”
有人嗤笑一声，“我看人家未必后悔！老林还有个闺女呢！”
“可不是，老林可宝贝他那小闺女了。那天我还看见他牵着林甜的手走路呢。那么大闺女了。 ”
人群中一阵啧啧声。
“林甜身穿的衣裳看着可贵……”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始往林筱身上看。
——校服。
啧啧啧！
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有后娘就有后爹，这话真的是太对了！”
林建业：“你们不要乱说！椅子真的是林筱自己推倒的。不是我，我也没有拿椅子砸她。”
他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可是谁会相信他呢？
没有人会相信他。
距离最近的的老陈更是义愤填膺。
“老林，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都是自己的亲闺女，你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了吧！”
林筱不敢抬头。
因为怕别人发现她脸上没有泪痕。
不过，只听声音也足够了。
听着大家纷纷指责林建业，林筱心里别提有多爽。
你林建业不是爱面子？
今天就让你彻彻底底丢个大面子。
不过人群中并没有她希望听到的那两个声音，所以她还是得等。
终于，一个略显苍老且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小林，你这是要做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大家一下子知道来人是谁了。
除了周老，不做第二人想。
周老提携林建业多年，即便后者如今在单位也算是有了点地位，但在周老面前，那依然是妥妥的后辈。
林筱眼睛亮了一下：这不就来了？
她朝楼梯下放看去，果然看到周老脚步稳健地朝楼上走来，身后还跟着沈奶奶。
前者神色严肃盯着林建业。
后者的神色有点慌乱。
林筱不由得心头冷笑：看来，林建业到底是怕周老的。
也对，林建业还指望着周老帮着他在职位上更上一层楼呢。
“你在这里闹什么？一个大男人，怎么欺负一个孩子！”
周老走到五楼，直接质问林建业。
“这这这，周老，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林建业的声音有点结巴。
周老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辩解。
“你在我面前居然都不说实话！小林，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我！”
林建业感觉自己比窦娥都冤枉。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真的什么都没干。
反而是林筱，刚在屋里，又是言语挑衅，又是摔椅子的。
而且，摔了椅子以后，林筱就推门而出，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摔椅子的人是林筱，是林筱！
怎么就没有人信他呢！
周老摆手，制止了林建业的接下来的话。
“行了你不要说了，大家都看着呢，不是你否认就否认得了的。！”
“对对！”
旁边的老陈终于接上话，连连点头，“不愧为是周老，果然慧眼如炬。”
周老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老陈也不在意，侧身让出身后的林筱。
“孩子，跟你做主的人来了！”
这时，沈奶奶也走上了五楼，她腿脚还是差周爷爷些，所以走的慢。
沈奶奶一把把林筱搂在怀里，“孩子你受苦了！”
林筱突然被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鼻子一酸。
眼眶也有些发热。
“沈奶奶，我没事。”
沈奶奶轻拍着林筱的后背，低声安慰着，“奶奶知道，奶奶都知道，你受苦了。”
林筱……
嗯，看来现在不是说实话的场合。
她于是也就顺势伏在沈奶奶的肩头，仔细听着旁边的动静。
周老把林建业好一顿骂，一开始后者还试图替自己辩解几句，后来在周老的威压之下，林建业彻底没了声音。
林筱侧头看去，正好和老陈幸灾乐祸的眼神对上。
后者似乎没有想到林筱会看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林筱轻轻颔首，以目光表示对对方的感谢。
老陈……
感觉自己好像成了这孩子的同盟？
周老骂够了，林建业跟一条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行了，你当爹的，要好好养孩子。可不能再欺负林筱了。”
林建业连连应是。
这就是要完事儿了？
但这不是林筱要的结果。或者是，不完全是林筱要的结果。
“周爷爷。”
林筱从沈奶奶肩膀上抬起头来，弱弱地叫了一声。
周爷爷原本严厉的神色立刻软化，“孩子，你说。”
他的目光落在林筱红肿的双眼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之前，他们老两口送走林筱，就接到了大孙子的电话。大孙子工作忙，轻易不打电话回来。
老两口都欢喜得不行，便多说了几句，还是舍不得放下电话。
等把大孙子的生活事无巨细都问过一遍，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以后，两人回到客厅，这才听到楼道里的喧哗声。
否则，也能早点过来，给林筱这孩子做主。
周老有些愧疚，询问林筱的语气就更加和蔼。
林筱抽抽鼻子，做出一副刚哭完，还有点压不住情绪的样子，说道：“周爷爷，多谢您帮我出头，今天估计我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周老点点头，转头看向林建业：“不光是今天，你也得保证以后不能欺负林筱。”
“对，还有你那个老婆，也不能欺负林筱。”
林建业：“周老我真的没有……”
周老瞪眼睛，“咋的，你刚自己都因为心虚没话说了，现在还不承认？”
林建业……
我那是因为心虚才没话说的吗？我那是被您老怼得没话说！
可是，这么多人在，周老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且未来可以预见到的一段时间内，他还得有求于周老，林建业也只好闭嘴。
只是脸上的神色到底是有些不忿的。
林筱一直在观察他，此时看到他这样，简直想给他点个赞：谢谢帮忙！
“周爷爷，我看我爸也挺不情愿的，而且，我继母，她，她到现在都没出来表个态！”
一直躲在门里，不想出来的班晓霞，此时终于露头了，脸上是尴尬的笑。
“呵呵，我刚睡过去了，所以出来晚了。筱筱，你别多想。”
班晓雪惯会伏低做小，尤其是在林建业面前。否则后者也不会被迷得五迷三道。
但林筱显然不吃她这套。
班晓霞想置身事外，让林建业顶缸？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林筱哦一声，目光在班晓霞脸上身上转了一圈，“那，您收拾起来还挺快的。”
这话一出，大家恍然大悟。
是啊，班晓霞浑身上下这利落样子，压根就不想是刚睡醒的状态。
一直没说话的沈奶奶盯着班晓霞，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
“外头都闹成这样了，难为你能沉得住气。”
哈哈哈！
看热闹的人们发出一阵笑声。
如果不是还要维持自己受委屈的人设，林筱也想跟着笑。
她还想给沈奶奶竖起大拇指：沈奶奶，您是懂讽刺的。
班晓霞脸色有点僵硬，讪笑了几声，求助地看向林建业。
那期期艾艾的样子，让林筱一阵犯恶心。
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装什么清纯可怜小白花呢。
要装，也得是她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装啊。
林建业却最是吃班晓霞这一套了，立即帮着解释起来，“周老，沈阿姨，这件事和晓霞没关系，她也没法管。”
呵呵，这就护上了呀。
林筱就偏偏不让林建业如愿。
“爸，刚才您用椅子砸我的时候，继母就在旁边的。”
在旁边，却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孩子受欺负。即便不是亲生的，这么做也太过分了些。
大家看向班晓霞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林筱心里偷笑。
反正刚才关着门，里头到底发生了啥，外面的人看不到的。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林筱，你别信口雌黄！”
林建业又瞪起他那双牛眼。
林筱反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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