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独孤云乾被屋外喧天热闹的锣鼓声吵醒,他正疑惑着发生了什么事,警惕地等待了一会儿,就听外面的热闹缓缓远去,听声音是往村外去了。
独孤云乾剑眉微蹙,刚想起身看看,房门却在此刻被轻轻地推开。
独孤云乾立刻躺回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没有醒。
他感受到来人走到他的床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他感觉有温软的触感落在自己额头上,是来人在用手轻碰他的额头,探他的体温,然后还轻轻地替他捋顺了额边的发,他虽闭着眼,五感却很明锐,他能感受到来人举手投足间的温柔,还有他衣袖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叫独孤云乾的睫毛不经意轻颤。
来人检查了情况发现他一切都好后,也没有在房中久留,又转身出了门。
等房门一关上,独孤云乾的眼睛慢慢睁开,看向紧闭的房门。
他知道刚刚进来的人是柳慕之,因为这几日的近身照顾,他对柳慕之走路的脚步声已然很是熟悉。
他身在魔教,处事待物都谨慎惯了,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要么是别人不敢接近他,要么就是他自己不给他人接近他的机会,更别说像这样好不设防地闭着眼,被摸着额头探体温,对其他人来说,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在独孤云乾这里,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扭断对方的手臂吧,可当他知道对方是柳慕之时,却没有这样做。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就觉得柳慕之不会伤害他吧,这念头起的莫名,叫独孤云乾感到陌生。
等再晚一点的时候,柳慕之又来了,端了早饭和药汤,独孤云乾也没有再装睡,睁着清明的眼睛看着柳慕之。
柳慕之一进门就看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副清醒的模样有些意外,笑道:“你醒了?”
他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来到独孤云乾身边将他慢慢扶坐起来:“正好趁热吃点东西吧。”
独孤云乾也很配合,乖乖地坐靠在床沿边,有些不解地问:“刚刚外面是什么声音?发了什么事吗?”
柳慕之把一碗鸡肉粥端起来递给他,解释着:“赈灾的官兵们要启程离开了,村民们为表谢意,特意一早锣鼓相送呢。”
独孤云乾点点头: “那你们呢?不一起离开吗?”
柳慕之摇摇头: “等你痊愈后,我们一起离开。”
独孤云乾吃粥的手一顿,又听柳慕之继续道:“你也知道外面局势动荡,你又伤重,自然不能留你一人在这里,如果遇到魔教的人,也好有个照应。”
而且之前师父嘱咐过他,要收到他的消息之后才能回来,在此之前要一直留在翠竹村,如今村庄修缮已经完成,他还没有收到师父的消息,于是只能继续等着,如今救了萧持,柳慕之和李还归就更要留下来照看他了。村民们也很热情,都巴不得柳慕之和李还归能够长长久久地留下来呢,除去他们一身的好本领以及青龙山庄弟子的身份之外,他们两个年轻人生的俊秀好看,光是留在村子里每日看看也是很养眼的。
独孤云乾浅浅一笑:“还好遇见了你们,不然我早已命丧黄泉。”
“这说明你命不该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先安心留在这里好好养伤吧。”
柳慕之的一句命不该绝,叫独孤云乾眸光一荡。
说得对,他独孤云乾命不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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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吃完了粥,独孤云乾又伸手去接柳慕之递过来的药,可他却手一抖,不小心把药汤全都泼在了柳慕之的身上,而后又连声道歉替柳慕之去擦身上的水渍,手也在不经意间摸掉了柳慕之腰间的香囊。
独孤云乾将香囊捡起递还给柳慕之,连声道歉,柳慕之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然后接过香囊,宝贝地握在手中,仔细擦去香囊表面的些许水珠。
“这香囊对你很重要?”独孤云乾见他这样小心这个香囊,不免有些好奇。
柳慕之点点头,然后岔开话题:“药洒了,我再去给你倒一碗,马上回来。”
独孤云乾眉眼舒朗,点点头:“嗯。”
他这样模样真是说不出的乖顺听话,任谁看了都不能把他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独孤云乾联系在一起。
不一会儿,再次进来送药的人从柳慕之变作了李还归,他翘着张嘴,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把药碗往独孤云乾手上一放:“喝吧。”
独孤云乾能屈能伸,接过药就喝了下去,李还归拿着空碗就要走,独孤云乾叫住了他:“李师兄!”
李还归被他这句李师兄叫的一顿,他虽然不待见这个萧持,但很吃别人叫他师兄的这一套,于是抱着臂转过身,问:“还有什么事吗?”那语气那模样还真有师兄的范儿。
“慕之他人呢?”
李还归听他这么问就来气:“你还说呢,这么大个人了,又没伤着手,还能把药洒了,我让他先去换衣服了。”
李还归说着又反应过来刚刚萧持叫慕之叫得顺嘴亲热,嗔怒道:“什么慕之?你也该叫师兄的!”
独孤云乾不动声色顺着李还归的话问:“我见二位师兄年岁都不大,不知二位师兄是哪年入的门?怕叫错了称呼。”
李还归站直身子,拍拍胸脯地道:“我自小就在青龙山庄长大,可是青龙山庄内的老人了,你的这声师兄叫的再合情理不过,”转而又问:“你是哪年入的玄武门?竟然不认得我?”
“我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白虎门之外的各位师兄们我都还不太熟识。”独孤云乾也不慌,张口就瞎编。
“难怪,”李还归点点头,“慕之也是今年新晋的弟子,但玄武门收徒向来比我们青龙山庄要晚一月,慕之又是师父的亲传弟子,按辈分也确实是你的师兄。”
“慕之师兄竟是盟主的亲传弟子?”独孤云乾有些惊讶。
李还归满脸骄傲:“对啊,慕之资质上乘,很优秀呢~不然也不会有办法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萧持受教了,二位师兄的救命之恩,萧持没齿难忘。”
李还归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受教了就好,那你就更要好好养伤,别胡思乱想,知道吗?”
等你养好了伤,我才好名正言顺和你比试,趁机揍你一顿哈哈哈哈。李还归忍笑腹诽着。
独孤云乾点头称是。
李还归心气顺得很,拿着空碗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
后来独孤云乾一直琢磨着李还归说的话,既然柳慕之是亲传弟子,李还归又是青龙山庄的资深弟子,为什么反而会被派到这个小山村里来,应该不是来协助赈灾这么简单吧,否则不是大材小用?难道武林盟在这翠竹村里也布了局?
独孤云乾心中怀疑,便更加留意了柳慕之和李还归的一举一动,可几日观察下来,发现他们二人每日要么帮这个村民解决些小麻烦,要么帮那个村民修修屋舍篱笆,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完全是一副融入山村生活的架势,真就是在认真地过着日子。
独孤云乾眼看着院子里蹦蹦跳跳围着李还归和柳慕之要学武功的孩子们,眉尾不自觉地抽了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事情想复杂了。
此时院子里的一个孩子正好转头看过来,与坐在窗下的他四目相对,那愣了愣,思考了一下,然后便欢欢喜喜跑过来,凑到他身旁期待地问:“萧哥哥可以教我拳法吗?”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纷纷围过来:“我听柳哥哥说,玄武门的拳法很厉害呢~”
独孤云乾哪里会什么玄武门的拳法,这不是要露馅了?
他独孤云乾向来动动手指就可以叫人死无全尸,心狠手辣,难道今日要栽在这些半大的孩子手上?
柳慕之看着他蹙起的俊眉,还有那抬起又放下的手,只觉得萧持这样一个一米八多的大帅哥被小孩围得手足无措的模样,着实有些反差的可爱。
于是上前替他解围:“萧哥哥身上有伤,现在还教不了你们拳法,等萧哥哥的伤好些了,再教你们,好嘛?”
“好~~”孩子们虽然有些失望,但都是善良懂事孩子,乖乖地齐声应道。
“那萧哥哥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快了。”柳慕之默默孩子的头。
“我听我娘说,萧哥哥是被水淹坏了,所以才不让我去水边玩呢。”
孩子们又屁颠屁颠跟在柳慕之身后走回院子里,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在转身离开前,柳慕之还回眸冲独孤云乾一笑,眨眼向他使了个眼色,好像在说,好啦,我把他们支走啦~
殊不知他的这一回眸、这一眼,似金阳穿林,又似星辰落空,直直撞进独孤云乾的眼中,抵达心扉,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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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云乾的身体素质很好,身强力壮又年轻,再加上柳慕之的悉心照顾,他的伤好的很快,没几天就可以由柳慕之搀扶着到院子里走一走。
李还归忍了两天终于看不下去了,从外面竹林里砍了根长长的竹子回来,然后胡乱削砍成拐杖的长短,利落地塞进独孤云乾的手中,把柳慕之换了出来: “你人高马大的,慕之哪能天天这样扶着你到处走?以后就杵着它吧。”
独孤云乾只能咬咬牙,默默握上那硬邦邦的竹子,只觉得怀中空落落的,竟有些说不明的落差感。
柳慕之倒觉得没什么,温声细语地和他说:“你的伤还没好全,走累了就歇一歇,不要太勉强了。”
院子里还放了一张椅子,是专门给他坐的,上面还细心地垫了软垫。
独孤云乾没了继续走动的兴致,索性坐下来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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