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之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宋时了,他心里其实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和宋时说,可是看到宋时眼下淡淡的青黑,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仿佛要用目光把之前所有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宋时抬起眸,眼中满是温柔:“肚子饿不饿?”
这样一问,柳慕之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饿了。
他微微点头:“嗯,饿了。”柳慕之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只在面对宋时时才有的孩子般的撒娇意味:“躺了这么久,骨头都要散架了。”
宋时勾唇笑了,抬手地捋了捋柳慕之额边的发丝,语调温柔亲昵:“等吃点东西后,一起出去走走。”
“嗯,想去看看还归。”
“好,他早就吵着要来看你,但是伤未好不能到处走,他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高兴。”
柳慕之点点头,看着宋时离去的背影,他才觉得自己回到了和以前一样的岁月静好的人间。
宋时那边一出柳慕之的房门,原本脸上温柔温朗的笑就全数消失,眼中满是痛意,刚刚在柳慕之面前的轻松模样,完全都是他强装的……
当他得知独孤云乾把他掳走时,简直心乱如麻,恨不能立刻杀过去,心中祈祷着上苍千万不要出事。
他扬鞭策马,心急如焚。
快一点!要再快一点!!
天知道,找到柳慕之时,他有多高兴就有多心痛,他用力地抱着他,像是怕失去他一样。
可当他看到柳慕之衣衫下斑驳的痕迹时,只觉得肝胆俱裂,天都要塌了……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又痛又恨,几乎要失去理智,恨不能把独孤云乾千刀万剐,好在顾驰霜还保持着头脑清醒,按住宋时发抖的肩膀,要他冷静。
冷静,要怎么冷静……
宋时好恨,几乎要恨出血来,恨不能与独孤云乾拼杀个你死我活!
宋时这么宝贝柳慕之,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那么爱他,将刻骨的爱意悄悄藏在心里,连亲吻都那样小心翼翼,只敢在醉意夜色的遮掩下悄悄透露出几分,他不贪心的,他只求柳慕之能平安顺遂,快乐无忧,可是现在他却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那个独孤云乾他怎么敢?!怎么能?!
外面的阳光如此炽烈,灼得宋时双目赤红……
可是师兄说的对,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冲动。
他想起刚刚柳慕之醒来后,看到自己时那一瞬如释重负的表情,还有他那无比依赖的眼神,都叫宋时的心痛如刀绞。
他要保持理智,不能再在这个时候去揭慕之的伤疤,更不能让慕之再受到一丝伤害!
而独孤云乾那里,必定要他付出代价!
宋时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是决绝的杀意,而后闭了闭眼镇静下来,抬步走出了院子。
得知柳慕之醒了之后,很多师兄弟来看望柳慕之。虽然大家不知道柳慕之被独孤云乾掳走都经历了什么,但是想想独孤云乾和魔教历来的风评,也知道必然是很不好的经历,所以关于在翠竹村发生的一切,他们一个字都不敢在柳慕之面前提,全都心照不宣,自动屏蔽忽略掉了关于此事的一切。
他们嘘寒问暖,生怕柳慕之有一丁点儿的不舒服。
柳慕之看着一张张熟悉亲近的面容,只觉得心里暖意翻涌,在这个世界里,他被这么多人爱着呵护着,这么多人都希望他好好的,他自己又怎么能让他们再为自己担心为自己难过?所以他没有选择伤春悲秋,主神说任务会有困难,要他不要放弃,他当然不会放弃了,因为他柳慕之虽说不上是个乐天派,但至少也是个开朗清醒的性子,所有的痛苦,都让它们留在过去的当时,而眼前的现在,要好好地继续走下去,他的积分还差一半,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要走呢,如果为了独孤云乾一个变态就郁郁寡欢,那任务还做不做啦?
于是这段经历就这样被柳慕之翻篇了。
他想,就当是被狗咬了。
只是在一个人面前,柳慕之还是失了态,那个人就是师父。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师父威严中带着慈爱和关怀的脸,柳慕之突然悲从心起,眼睛一下就湿了,可能师父的目光让柳慕之想到了奶奶吧。
而此刻柳慕之心中的感受,确切的说也不是悲,而是那种面对自己最亲近的长辈时,所感到的脆弱和委屈,他好像一下有了发泄的出口,但他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哽咽着叫着师父。
师父的手那样温暖,轻轻地摸着柳慕之的头,就像是以前奶奶一样。
季承风的眼睛也红了,拍着柳慕之的肩膀,语调缓慢又低沉:“孩子,你受苦了。”
柳慕之发现师父的鬓边多了很多白发,他心中自责,哽咽着:“师父,我没有守好我的内力,被独孤云乾,他……他夺去了一半,对不起……”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太苛责自己,人回来就好,要怪,只怪天意弄人。”
是啊,谁能想到特意远离曲平江那一带是非之地,安排到如世外桃源的翠竹村去,还能遇到独孤云乾呢………真真是天意弄人……
只是如今关键时刻,他却给独孤云乾送了人头,增强了魔教的筹码,叫他心中担忧不已:“师父,独孤云乾他内力大增,那剿灭魔教岂不是……”
季承风摆摆手:“剿灭魔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就算独孤云乾一人能力挽狂澜,我们也有应对之法。”
季承风看着柳慕之的目光深邃,语气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整个人如松般沉着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好孩子,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有为师在,放心。”
季承风将手搭在柳慕之的腕上: “你的经脉受损,内力大失,而且双修对于药人来说本就是损耗自身元气之事,再加上你极力抵抗,最是伤损根本,为师已经全数封阻了你的周身穴道和气脉,现在你无法调用一丝内力,待你身体修养好之后,再习武调息,知道吗?”
柳慕之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于是点点头: “嗯,慕之知道了。”
江湖上的药人养了一茬又一茬,就是因为药人金贵又脆弱,花费大量心血养成后,双修后就会元气大伤,一般寿数都不会很长,讲难听点完全就是个损耗品,好在柳慕之是独孤云坤费尽心力养出来的绝佳药人,先天条件就被养得很不错。这一次双修伤了他,但只要闭脉凝息,不运转内力,让体内受损的经脉慢慢恢复就好了。
待师父走后,贺笙就来了。
他还是戴着面具,不过这次换成了一个雕花的白玉面具,只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露出的唇因为伤未痊愈而有些泛白,但这丝毫未减损他的英俊,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病弱的气质,直看得叫人心软。
贺笙看到坐在床边静静看过来的柳慕之,明明脚步急切,却还是试探地慢慢走过来,停在不远处,不敢再走近半步,像是怕惊动了他。
柳慕之看着拘谨的贺笙,心中五味杂陈。
“贺………”他开口欲言,却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人了。
贺笙看出了柳慕之的犹豫,连忙道:“我姓贺名笙,而长乐,是我的字,慕之可以和之前一样,叫我长乐的。”
柳慕之闻言,点了点头,心中竟有一些释然,至少在名字上,他没有像独孤云乾那样从一开始就骗他,他目光停留在贺笙的面具上,不解地问:“既然已坦白身份,为何还要戴着面具?”
贺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难道你还有事瞒着我?不愿与我坦诚相见?”
“不……”贺笙急忙开口,抬眸看向柳慕之的眼睛,发现他的眼中没有半丝的责备,他才放下心来,慢慢走过去:“我只是怕……慕之不愿意看到我的模样。”
毕竟柳慕之才经历过独孤云乾的事,而他之前也那般对待过他,还给他用了药……
当时在林中虽然柳慕之说原谅了他,可那时情况混乱,他仗着自己的伤和柳慕之的心软才趁机坦白身份,可现在,他怕柳慕之回过味来……
“我不是说过嘛,你总不能一直戴着面具,而且,我已经不怪你了。”
“真的?”
“嗯,真的。”
还没等贺笙高兴呢,就听柳慕之又问:“不过我还是有些疑惑,风流贺君,贺笙和贺长乐,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这是柳慕之一直疑惑的,他从传闻中听说的风流贺君,那雷雨夜行为无端的贺笙,还有君子风度的贺长乐,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贺笙深吸一口气,慢慢在柳慕之面前蹲下身:“江湖上关于我的传闻真真假假,说我生性风流也好,滥情不专也罢,也多有人冒充我的名义行采花之事,我都不在意,唯独在慕之面前,我永远是贺长乐,这一点不会变。”
柳慕之想想这话也对,之前去参加武林大会的路上,那林氏一家不就是遇到了打着风流贺君名声的登徒子嘛,看来传言确实也不一定是真,如果眼前之人真的这般十恶不赦,又怎么会舍命救自己呢?
柳慕之又想起了之前在潇湘河畔时,停靠于岸边,在璀璨灯火和喧嚣人声中显得格外寂寥的画舫,还有那个执着等着贺笙的怀之公子,他是不是看到了真实的贺长乐的一面,才会这般痴恋,这般苦等?如果是这样,就合情合理多了。
于是柳慕之忍不住问:“那你还会做回采花贼吗?”
贺笙的眼神变得柔和坚定,直直迎上柳慕之的眸,然后抬手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他完整的面容,像是最虔诚的宣誓般开口:“从此以后,世上便没有采花贼风流贺君了,有的只是贺笙贺长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