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伯利亚森林,原本是西西伯利亚城的近郊。
战争结束,曾经繁荣一时的西西伯利亚就像所有人的梦魇,没有人敢再接近这片弥漫死亡气息的土地。仅仅十年,这片近郊的小森林就以离奇的速度吞噬了城市的空壳。
不久,附近的城镇中传出西西伯利亚森林吞噬人类旅行者的传言。
巡游者们来到森林附近的道路旁,碎石散落,泥泞坑洼的乡野旧路上根本找不到车轮行驶过的痕迹。
“这样的路上,竟然有不少人提供了村庄的目击情报。”
白袍兜帽遮盖了半张脸孔,年纪尚轻的巡游者环顾周围,找不到一丝村庄的轮廓。
“前面的旅行者!”就在巡游者们在荒芜的碎石路上迟疑不定时,不远处架势着马车走来的农夫热情地朝着他们挥手,“请等一下!”
意料之外的变故。
巡游者面面相觑,相继陷入沉默。
“诸位旅行者,”农夫驾着马车来到巡游者跟前,其中一名巡游者将视线投向车轮处。几百公里的山路,沿途皆是坑坑洼洼的碎石路,马车的车轮却有七八成新。荒芜人烟的郊外,来往此地的农夫油光满面,没有风尘仆仆的疲惫。
“前面就是西西伯利亚森林,此地藏有多个怪物巢穴,十分凶险,不建议深夜贸然进入。”农夫语调轻快措辞娴熟老道,眼睛都没多看森林,而是在巡游者们身上多番游走,“前面就是我所住的村子,不如我载各位一程,夜晚先在村中休整,明日一早再出发?”
兴许是早料到农夫的话,几名巡游者并没有做任何回答。
“旅行者……大人?”
他咽咽口水,眼前的几名旅者衣着银纱纺织的法袍,靴子是结实的水牛皮,面上还能看到鳞片的光泽,这绝非普通水牛,而是上供贵族的珍稀黑犀皮。其中几人腰带上别着的厚皮书,虽然藏在衣摆下,但一侧隐隐显露出璀璨的宝石轮廓,仍然不断告诉旁人这本法器究竟有多么值钱。
赚、赚大了。
农夫极力想用镇定掩饰激动,控制自己不至于飞扑向那些值钱的宝石上面。只要等他们进入森林,这些,这些宝贝可全都是他的了!
巡游者没有说话,他们彼此轻轻颔首,其中一人忽然上前脱下了兜帽,露出了三十岁男性青年淡漠无情的面容,“愿水晶为你指引归途。”
男青年的声音很好听,轻快如风,又如飞鸟,像是在唱诗。
农夫回忆起来曾经在教堂的圣殿听到过这种特殊的说话方式,这样的说话方式只会用在诵读圣典上,只有受过大圣堂洗礼的圣职者,才能学会。所以平民很少有机会听到,但哪怕听过一次,都是终身难忘。
声音带着点点微风包裹了农夫的灵魂,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出窍,刚才还在为财激动的心情,已经淡漠飘远。
远去,直至遗忘。
最后,农夫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事,他就像世间万物中苍茫的一粟,不被人所知,渐渐在空中化作虚无。
农夫消失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刚才还在眼前的马车随着农夫的离散消失不见,周围的景色如同幕帘,在他人的惊扰下暴露了虚伪的本质。
“森林的结界比预料中更大。”年纪稍大的巡游者说道:“我们快些进去。”
数人颔首,不假思索朝着森林的方向赶。
……
寒冬精灵的结界内始终透着刺骨寒温。
稍不留神,苏秦就感觉要被这股寒气侵入,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冻成冰雕。即便如此,苏秦还是坚持将仅有的御寒披肩留给雷欧。
如愿以偿的将雷欧裹至严实,苏秦等人立刻离开精灵的领域。
返回的路上,贝露西明显心情不好。
“魔王,为什么要拒绝姬多娜的提案?”贝露西想起临走前姬多娜私下向苏秦提起的事,“你不知道现在魔界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人手?”苏秦顿住脚步,回看身后的贝露西。懒得走路的贝露西已经盘腿坐在了小飞行器上,摇摇欲坠的悬浮在半空,“你是怎么听到我和姬多娜的对话?”
姬多娜私下找他商量魔界的事情。
结界内的眷族少说也有二三十人,魔化的狼人族战斗力要强于半魔人,能掌握魔法的狼人族甚至可以驾驭半魔人无法使用的魔法器。
“既然你听到了对话,应该明白那个条件意味着什么。”
眷族归附魔界的条件,是借由魔界的力量复活北森。北森是梦魇,并没有实体,以足够量的灵魂作为祭品,加上从魔界中提取到北森的意念,就能复活出一个同等北森的幼体。
这种转生方式和精灵族很像,但是……
姬多娜此举,归附的并非魔界,自始至终他们尽忠的只有北森一人。
“他们没资格成为同伴。”苏秦态度决绝果断,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你是在玩过家家吗……”贝露西不知该如何吐槽眼前莫名有些执拗的魔王,他总是在该成熟的地方,表现出一些理想化的幼稚来。
不去接纳旧部的眷族,确实是为新魔界长久考虑。
只是贝露西念与北森的旧情,并不希望那些眷族丧命。
苏秦一行回到了同碎石巨人战斗过的地方,这里弥漫着强烈的魔气,随处可见雷欧战斗后留下的爪痕。
从这个地方继续朝前走,就能穿过寒冬精灵的结界,离开西西伯利亚森林。
一路上苏秦没怎么听到雷欧的动静,抬腿前回头看了眼,发现雷欧惺忪的站在自己身后,精神蔫蔫,神色也有些涣散。“雷欧,还好吗?”苏秦能明显感觉到雷欧的疲惫。
同碎石巨人战斗后又同嘉飞来了场体力对决,最后还偷学会了“狂血”的新技能,再怎么强壮的狼人,也经不起如此消耗。
离开森林,立马打开门回魔界修养。
苏秦暗自决定,哪怕贝露西公然反对他在森林外开门,也要执意行事。
“喂,魔王。”苏秦刚刚牵好雷欧的手朝前走,身后的贝露西忽然叫住他,“你累了吧。”
苏秦若无其事地挑眉,“没什么。”
“别胡说了,你现在怕是连魔法都用不出来吧。”贝露西不知何时戴上了学士之瞳,这个魔法器不仅能分析魔道具,还能看穿一个人的魔力量。在她看来,苏秦现在的魔力正好到了危机线。
“你想试试?”苏秦张张手心,身旁的雷欧见状,不怀好意地冲着贝露西露出了獠牙。
“压榨深渊的力量来对付我并不是什么划算的事情。”
贝露西双手一摊,原本轻挑的态度忽然蒙上了一丝严肃,“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苏秦蹙眉。
“魔力的流向啊。”贝露西深吸一气,拨开两鬓的碎发,低语:“结界的中心是寒冬精灵的领域,地脉中溢出的魔力会自然供给转生树。”
——提示:精灵的母树也称为转生树。自然存在的魔力流动的方式就好似地球的磁力,而转生树就像磁块,魔力都会被吸引过去。
贝露西是大地精灵,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大地的魔力。“但是现在啊,这些魔力变少了。”
苏秦:“少?”
“就像秋天的熊吞掉蜂巢一样,一滴都不剩的塞进肚子里去。”微妙的比喻让苏秦多了些担忧。贝露西虽然总爱拿些有的没的捉弄自己,但关键时刻,她可从来没掉过链子。
毕竟曾为魔将,贝露西可不是泛泛之辈。
现在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迎面对上巡游者吧。
苏秦额角微微渗出冷汗,生起这种念头的瞬间,他就感觉自己怕是在劫难逃。咬咬牙,他握紧了雷欧的手,沉声说:“事态有变,就立马跑起来。”
“嗷呜。”
雷欧刚点个头,就感觉一股奇怪的气息从脚下聚集过来。
他们好像触碰了某种陷阱,而苏秦和贝露西都没有察觉。雷欧绷紧了神经,在这股气息变化之前,忽然将苏秦朝前推了出去。
雷欧没有收敛力气,苏秦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身后的雷欧推出了十几米远,直到他撞到粗壮的树干才停下。
而就在这个瞬间,从地底喷涌出的水柱向四周洒出水花,化作骤雨倾盆落下。
苏秦被“雨水”浸湿了脸,他无暇顾及身体的疼痛,惊愕的仰望着灰白色的天空。
刺痛感从潮湿的脸渗入身体,犹如千枚针硬生生的扎入皮肤。
“嗷呜——!!”
狼嚎灌耳,刹那间黑剑出鞘,斩断了通天的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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