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宝儿刚到沈娇的院子,沈娇果然没有那么快动手。俞宝儿去她院子是当一名小绣女的,采苓也没有刁难她和思棋,分配给她们的活和其他绣女无异。
但是在那儿,俞宝儿遇到了一个熟人,她到绣女们干绣活的屋子时,与她一同到京城的绣女莲芝认出了她,惊讶道:“宝儿,你怎么来这儿了?你不是出府了吗?”
俞宝儿没有忘记她还记得自己顶替秀玲的事,所以并不想和她多接触,令她记起此事,便只微笑道:“说来话长……既然我都到这儿了,大家以后就是一同处事的姐妹了,过去的事,还请姐姐不要多问了。”
莲芝点点头,看到俞宝儿去她自己绣架前刺绣了,便熄了与她叙旧的心思,也到自己绣架前干绣活了,心里却想着真是一个处处透着古怪的人。
俞宝儿和思棋风平浪静的这样过着日子,沈娇也不急。
此时,墨月还未出现,沈娇身边的大丫鬟是采苓,她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丫鬟,但胜在从小跟着沈娇,对沈娇极忠心,她沉不住气了,问沈娇道:“小姐,那个宝儿现在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们就这样放着她悠闲的过日子吗?
沈娇喝着自己的茶,也习惯了这个丫鬟的不灵光,但还是解释道:“我哥还在呢,现在对她也还有兴趣,我此刻下手未免太过显眼了,我哥一查就查出来了。”
“不过,”她转而道:“你要是嫌她们过悠闲日子碍眼的话,我允了你,给她们添添堵,耍耍她们。别玩死她了,其他随你。”沈娇的语气闲意的如同在讲怎样戏耍一只猴子般。
采苓阴笑着点头,想着怎样戏耍俞宝儿。
俞宝儿和思棋结束了一日的绣活,回到自己的屋子。思棋照例是先帮俞宝儿铺床,让她躺下休息一会儿的,她还没去床边,俞宝儿看着地上一直蔓延到床上的一道道痕迹,拉住了她,“等等,床上好像有东西。”
思棋愣了,俞宝儿道:“去拿只长杆来。”
思棋把扫屋檐的长扫帚拆了,拿来长杆,递给俞宝儿。
俞宝儿用长杆挑起棉被,下面有两条蛇在蠕动。
思棋震惊,对俞宝儿担忧道:“她们这是想毒死我们吗?姑娘,我们要不要找沈铮少爷帮我们主持公道?”
俞宝儿朝床那儿走了两步,思棋赶紧护着她,生怕她被蛇咬的样子。
俞宝儿轻拍了一下她护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安抚道:“没事。”
思棋就由她走上前了,俞宝儿看了一眼那两条蛇,道:“就是两条没毒的菜蛇,找沈铮哭诉告状,也没用。菜蛇在府里是偶有出现的,所以它们可能是自己爬到我们屋子里,并不能说是人故意放的。可我们若为这等事跨院找沈铮,这样弄两三次,他定会烦了的,等我们真遇上事了,他便不会管我们了,我们到时才是任沈娇宰割了。”
思棋点点头,俞宝儿道:“把那两条蛇扔出去就算了。这次的事,我会找机会让沈娇还的。”
第二日,俞宝儿和思棋如往日那样去上工。采苓观她面色如常,无半点受惊吓的痕迹,心中不解,也忿忿。
采苓和俞宝儿无仇无怨,但俞宝儿是她家小姐的眼中钉,她便要为她家小姐除去她。现在不能伤她性命,让她受些苦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她便在暗自里授意其他几位绣娘,有什么难绣的物件、或者绣不完的绣品,随便找几个由头扔给那个宝儿。
采苓吩咐完走了,还留着小扬城淳朴风气的莲芝不解问其他人:“为什么我们的活要扔给宝儿啊?”
其他绣女鄙夷她的愚笨,但还是解释道:“还能有什么,采苓是小姐的大丫鬟,她这样授意肯定是小姐的意思。小姐不喜欢这个宝儿,又弄不走她,就让我们整她呗。”
那句“小姐弄不走她”让莲芝心中一动,她忆起了自己好像还有宝儿身份的这一个把柄,若是她把这个信息告诉小姐,不知道能不能得小姐的器重。但毕竟是很少做坏事的人,她心里还是犹豫的。
她的犹豫不妨碍其他绣女们一起欺负俞宝儿,她们真的把各种难绣、耗眼力的活扔给宝儿。她们和颜道:“宝儿,我这一件要送给阮小姐的衣服吧!你绣艺好,人也好,便帮帮我吧。”
不等俞宝儿回答,另一个绣女就已经道:“我也有不会绣的,好宝儿,你帮了她,便也帮一下我吧!”
俞宝儿看着面前一堆待绣的衣服,一言不发,还是最后一个绣女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小姐几日后便要去参加诗会,据说届时长公主也要去的,这件衣服很难绣,宝儿,你这么聪明,帮帮我吧。”
沈娇几日后要参加的诗会的确很重要,因长公主到时候也会前往。沈娇虽在圈子里极贵,但比不上长公主的极尊。她想借此机会,搭上长公主,进一步抬高自己的身份,也为自己多加项光环,父亲是大元帅,哥哥是大将军,她是侯府唯一的嫡女,再加上一项长公主密友,真是怎样看都完美。因此她对此次诗会的着装、打扮很是在意,必须别出心裁,但也万不能压了长公主的风采。
她问一旁的揽馨:“我参加诗会的衣服备好了吗?”
揽馨道:“采苓已去准备了,小姐放心。”
沈娇想着采苓是自己的心腹丫鬟,那应是没问题了,便放手没管了,专心研究起诗书来了。
没想到沈铮却来她的院子看她了。
自俞宝儿走后,身边再无人贴心照顾,他的生活又恢复到从前,甚至还不如从前,单调乏味的紧。生平第一次,他感到怅然若失。
沈娇笑着把沈铮迎进门,和往日一样挑着自己最近听的趣事和他讲,但沈铮却有点心不在焉,敷衍性的听着。沈娇自然发觉了,一个人讲着,他又不应答,便也讲不下去了,两兄妹尴尬的聊着,良久,沈铮先道了:“下回再来看你。”便出了她的屋子。沈娇看着他急迫离去的背影,把桌布都捏皱了。
沈铮出了屋子,却也不急着出沈娇道的院子,反而四处走了走,最后估摸着朝绣房的位置去了。
通过绣房大开的门间,沈铮看到了被众绣女欺负而无力应对的俞宝儿,他却不能像以前那样光明正大的护着她,因这是沈娇的院子,她现在是沈娇的人,不是他的了………
他站在出绣房转弯的长廊那头等着俞宝儿,抱着一堆衣服的俞宝儿却在走到长廊中间位置看到了他,她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他立马追上去,在她消失在长廊前截住了她。
沈铮拽着她的手臂,皱着眉头问:“你跑什么?”
俞宝儿抱着一堆衣服,埋下头,小小声道:“我不想看见你……”
沈铮的心倏地一痛。他按住俞宝儿的双肩,气愤道:“我只是把你借给她半年,半年后,我会去接你回来的。你怎就恨上我了呢?”
听了这话,俞宝儿才抬头看他。好啊,沈娇居然诓她。要是她心智再弱一些,恐怕都要一蹶不振了呢。
沈铮看她半晌不说话,无话找话,摸摸她的头,关心的道:“别人欺负你,你怎不知还手,或者找娇娇帮你呢?”
这个“找娇娇帮你”刺到了俞宝儿的耳,她一反刚才的柔弱,第一次在沈铮面前显露真实心态,她讥讽道:“你既然把我给了她,那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等你舍得对沈娇反悔、要回我的时候,再来关心你的前丫鬟吧。”
说完,她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留下沈铮在原地,想着,她还是把他恨上了。
俞宝儿的菜蛇之仇在诗会那天报了。沈娇在诗会上出了大糗—她和长公主撞衫了。
沈娇在众贵女中地位本就是极高的,所以她站在众人中间偏前的位置,穿着那件采苓给她准备的、令她惊艳不已的衣服。衣服的花样别致华贵,似是采用了她未见过的新绣法。
沈娇来到诗会后,衣服也意料中的得了一圈的赞美,她心里更是得意,用这件衣服来吸引长公主的注意也是不错的。女人嘛,关于衣服的话题是不可少的,她还可以送长公主这样的衣服,来博得她的好感。
但是当长公主压轴而来时,沈娇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原因无它,她和长公主的衣服除了颜色,其他简直一模一样。衣服是女人不可少的话题,撞衫也是女人间不可言说的极尴尬事。
尤其是她们两人都算众人里的焦点,沈娇还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长公主想不注意都难。所以当看见和她穿一样衣服,又和她不熟识的沈娇时,她笑着的脸一下子僵了,虽随后还是笑着的,但谁都看的出来这笑带着几分勉强。
见长公主不高兴了,众人立刻说起奉承讨好的话来哄长公主开心,必不可少的就暗戳戳的踩了沈娇。毕竟和长公主比起来,沈娇的地位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穿着那么一件尴尬的衣服,还被挤到一边,听着挤兑自己话,沈娇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火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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