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

现在正是饭点,八人间的宿舍里空无一人。

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阿真的话,杂七杂八又想了许多。

这时有人进屋,走到了我床前,我看了眼,是我妈。

她问:“你没吃饭?”

我疲惫道:“你别说话,我想睡一会儿。”

“一天天饭都不吃,你要修仙啊?你们领导找我了,让我带你去8号楼找心理医生看看,说你天天没精打采的,那些士兵看着你这张脸就觉得自己快没命了,还说你要是不愿意干就给你调别的岗位干。

你看看你,好手好脚,有吃有穿,你一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好好一个人被别人说有病,你不觉得丢人吗?天天都心情不好,来这儿后就没见你心情好过,一天天工作也不好好……”

我不再说话,她却没停。

“我看你就是不知足,现在有什么不好,我们一家人都活得好好,有吃有喝,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你看看现在外面……”

之后的话,我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关门声响,我的世界才安静了一秒。

我脑子里整天都想什么呢?

基地里的人其实并不少,但能有资格出外勤的人也不多,并且外勤伤亡率最高,新征的兵没法立刻执行外勤任务,否则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丧尸没有一点控制下来的意思,基地却每天都在消耗物资,没人在外耕种,资源变成了有限的,目前的一切不过是苟延残喘。

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却没有任何能力改变,一边消耗着士兵们舍命换来的资源,一边因为什么都做不了而混吃等死。

我怎么能窝囊成这样?

我厌恶自己,无比厌恶。

“乐清。”

身后低沉苍老的声音,将我从情绪泥潭中短暂拉出。

“张中将?”我立刻环顾四周,“我是来了什么不该来的地方吗?”

他点头:“再往前,就是科研区了。”

科研区是基地不准靠近的禁区。

闻言,我连忙道歉离开,还没走几步就被叫住,让我跟他一起去科研区看看。

我本想拒绝,可他身边的阿真又邀请了一次,或许是觉得亏欠他们家,这话也就咽了回去。

张新民:“早上的事,我都听阿真说了。你还是很有当担的,明明不是你的错却还是揽在了自己身上,很勇敢。”

我只觉得他是在客气,没精打采地敷衍道:“谢谢。”

扫了一眼电梯旁的布局图,才发现科研区被分成了三个部分,生化科研区、物理科研区和农业科研区,其中生化科研区的面积最大,在最底层。

进电梯后,张新民要去地就是生化科研区。

进入科研区的通道很长很长,这一路我都无心听他讲话,觉得和他呆在一起很浑身不自在,想赶快离开。

张新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这是防护服,要换上才能进去。”

阿真把防护服递给我,换好后,再走过几道消毒区,就到了实验室。

这里到处都是专业的瓶瓶罐罐,叫不出名的仪器,每个人都像我一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安静地忙碌。

他们和张新民打招呼时,我注意到他们的眼睛都有很重的黑眼圈,布着红血丝,像是好几天都没有合眼。

张新民让他们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话音还没说完,我们不能进入的核心实验区就倒下了一名研究员。

周围的研究员赶了过去,将她带出来,张新民连忙拉住一人问:“她怎么了?”

“没事,就是累着了,睡一觉吃点东西就好了。”

那人的声音很飘,有气无力的样子。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们注意休息,注意休息!要是你们都倒了,就更没希望了!”张新民的身体晃了两下,我和阿真连忙扶住,他才不至于倒下,“你们都快去休息,吃点东西,这事急不来。”

那人面露难色,说:“中将,您知道的,我们的时间太紧了,现在只恨自己不是一台机器,不然就能更早获得进展了。”

说完,他就回到了实验室里。

看着他在试验台前的背影,我根本想象不到那会是一张疲惫不堪的脸,心中有说不清的复杂。

无意转头,见张新民的脸色不太好,我和阿真便将他扶到了墙边,他靠着墙,滑坐在地。

“您没事吧?”

他摆手,看着我:“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时间不够,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一下,像是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起身,让我跟他去一个地方。

“当初定下的避难所,现在几乎就只剩四个大基地了,那些零散的避难所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短时间内全都消失了,现场留下的痕迹和之前的两种丧尸不同,可能出现了第三种丧尸。”他叹了口气,“这才一个多月,就又发生了变异,而目前我们对它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我违心的安慰说:“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变异。”

只见他摇头道:“行军打仗,最忌心存侥幸。”

我正不知该说什么,“嘀——”一声识别成功的响声后,金属门内夹道排列着许多玻璃房间,里面关着的丧尸见有人进来,一瞬间都狂躁起来。

明知他们看不见,却有种被视线锁定的毛骨悚然。

张新民拿了一块香片,淡定走进去:“你也拿一块。”

我拿了一块,跟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左瞧右看,生怕他们撞碎玻璃冲了出来。

本以为这地方只有我们,没想到还碰见了别人。

他笔挺的站在玻璃前,冰冷的光线勾出他硬朗的侧脸,神情哀默,注视着面前像动物刻板行为般,缓慢徘徊的丧尸。

我认识那双眼睛,是冷星。

他丝毫没注意到我们的到来,直到张新民喊了他一声:“又来看你们队长了?”

“中将。”他敬礼后,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我身上,又再次落回队长身上,“原本在这里面的人应该是我。”

闻言,我大致猜到了来龙去脉,顺着他的视线再看向玻璃中的丧尸,也跟着不那么害怕了。

沉默许久,冷星道:“您来看女儿?”

我心中一惊,看着默不作声的张新民。

“您快去吧,毕竟这儿不能久留。”

冷星说完就想拉着我离开,却被张新民制止:“我跟她还有事要说。”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去。

“他没恶意,估计是怕你出什么事。”张新民替他打圆场道。

“能出什么事?”

“不知为何,它们最近总是很狂躁,真一直撞玻璃的话,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原来是怕这个,之前说得不能久留,估计也是这个意思。

“可他们现在看上去很安静。”

“12月9日,袁院士带领的科研组研究出了一种信息素。”他拿起手中的香片,“就是这个小东西,6小时内可以在它们面前隐形,目前还在完善中。不过有了它,以后搜集物资的战士们会安全许多。”

想起刚才那位研究员熬得漆黑的眼圈,那丝毫不知疲惫的背影,无数个日日夜夜才成就了这么一个小东西,不禁油然起敬。

又往里走了几步,张新民停步,望向那丧尸的眼中氤氲着水汽,不一会儿就泛起水光。

这一刻,这位军装笔挺的老人,背脊佝偻,一下子矮了不少,第一次见他时那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烟消云散。

我不敢搭话,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搭话。

“这是我女儿,年纪和你差不多,她原本也是研究员,后续转移时也是优先转移人员。可研发工作太累了,压力太大了,她出了意外,感染了病毒。”

他的声音发颤,中途哽咽了几次,已是极力控制才完整对我说出了前因后果。

他还说,他是老来得女,夫人生产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没过几年就离世了。他因为工作,一直觉得亏欠女儿,觉得自己没能给她很好的照顾,也错过了她的成长,说她很懂事,从没因为这件事疏远过他,反而处处照顾,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老是叹气,顷刻间又老了很多很多。

他一下跪在地上,摸着玻璃里的丧尸,声音哽咽:“在得知消息时,我想过随她而去,但那天陈长赢将避难所规划提议拿给了我。陈长赢就是刚才那人的队长。他跟我说了很多话,让我为了基地撑下去,这种事不能再发生在别人身上,我姑娘肯定也希望我这么做。第二天,我就想通了,而且说不定坚持下去,就能找到救她的办法。”

阿真的话,在我耳边重复,我一下掉了泪,一个劲摇头,捂着耳朵蹲在地上,重复说:“我救不了…我真的救不了……我就是个废物…我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做不到……”

张新民像是被我的样子吓到,连忙过来,蹲在我面前,用手轻轻抚我的背,说:“救什么?你要救谁?谁说你是废物?”

心里的大石头压得我喘不上气,我没能力肩负这个责任,我就是一个毫不重要的社会边角料,我能做什么?

我根本没听见张新民的话,自顾自说:“我只能回到病毒爆发的前一天,一天,我什么都做不了,我都试过了,不会有人相信我,我救不了任何人。”

张新民:“我不是信了吗?”

我听见了。

“那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您会相信我说的话吗?”我抽噎道,“如果我给您打电话告诉您,会爆发病毒,会出现丧尸,您还会像现在一样立刻选择相信我吗?”

这一次,张新民没有说话,因为他不会相信,因为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他深深叹了口气:“孩子,你需要一位心理医生。”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单纯的关心,或许是觉得我这种会情绪崩溃的人怎么可能真的重生,之前的一切只是巧合,信任我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

他没有再劝我,而是起身离开。

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我才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件愚蠢的事,怎么能在陌生人面前情绪崩溃,打扰别人。

果然,我什么事都做不好,这样糟糕的人,又怎么可能拯救世界?

门前,张新民从防护服里脱出一只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重新挺直了脊背,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和呼吸后,打开了门。

冷星等在门外没有离开,他看见了张新民泛红的眼眶,也扫了满脸泪痕还在抽泣的我一眼,跟在张新民身侧,一同离开了。

我不敢靠近他们,因为我不配。

前期乐清的状态确实很糟糕,基调也有一点点压抑,后期就能逐渐看见她的转变。

在她身上,立意中的横渠四句从不是口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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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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