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似乎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呢。”
一样？一样什么？一样蠢吗？温彦的脑子迷迷糊糊地想着。但被许清如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用这样的语气说着，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和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清如姐姐记得她！还记得几年前的她！还说她和以前一样！这是不是说明……说明她在清如姐姐心里……是有一点点特别的？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垮了温彦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许清如温柔含笑的侧脸，只觉得那笑容越来越亮，越来越模糊……
“啊……”
紧接着，在许清如略显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尊贵的皇帝，身体晃了两晃，眼睛一闭，脑袋一歪。
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直接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软软地瘫倒在了铺着柔软地毯的地面上。
这个全世界最幸福的皇帝就这样幸福的晕过去了。
许清如：“……？”
她端着茶盏，看着瞬间“倒地不起”的皇帝，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偏殿内再次陷入寂静。
过了好几秒，许清如才放下茶盏，有些迟疑地站起身，走到温彦身边，微微俯身，试探性地轻声唤道：“……陛下？”
毫无反应。
地上的皇帝陛下双目紧闭，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勾起一丝傻乎乎的笑容，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许清如看着这一幕，终于确认这位陛下，似乎是真的因为过度紧张和激动，晕过去了。
她忍不住抬起手，用广袖掩住唇，却掩不住眼底那越发浓郁的笑意和几分哭笑不得。
她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语气里的无奈和那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几乎要满溢出来：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林初霁被江晚晴拉着胳膊，几乎是半强迫地跟着她穿过凤仪宫精致的回廊。她的心思还牢牢系在刚才“虚弱”的皇帝身上，眉头微蹙，脚步却不自觉地轻快。
【系统系统！刚才看到没！皇上好像很不舒服皇后居然就那么走了！还好有我！我反应多快！立马就上前关心了！
虽然被皇后拉出来了……不过没关系，这说明皇上需要我！我的温柔体贴肯定能加分！】林初霁在心里兴奋地对系统絮叨，
她一边走，一边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行动计划：【待会儿取了药，我得赶紧回去！亲自喂皇上吃！说不定还能趁机……嘿嘿嘿……】
她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温柔地伺候皇帝，皇帝感动不已，然后好感度蹭蹭往上涨的美妙画面，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对了，还可以借口陛下需要静养，把那个碍事的皇后支开！对！就这么办！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步伐愈发轻盈。
【今天也是没好的一天……】系统回应她的，只有一阵类似电流紊乱的、无力的杂音。
江晚晴看着走在前面的人，那人穿着一身娇艳的宫装，裙摆随着轻快的步伐摇曳生姿，像一只迫不及待要飞向花朵的蝴蝶——只可惜，那朵“花”不是她。
曾几何时，这个背影是她目光追逐的全部。她会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蹦蹦跳跳，看着她摘花扑蝶，看着她回过头来，对自己露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清脆地喊她“晚晴姐姐”。
那时，她的目光可以毫无顾忌地落在她身上，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宠溺与欢喜。
可现在……
江晚晴的目光沉静地落在那个背影上，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情绪翻涌交织，最后只剩下沉甸甸的酸涩和无奈。
她看到林初霁脚步轻快，显然正为她自以为“接近皇帝”的机会而雀跃不已。
她甚至能猜到此刻林初霁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无非是如何讨好温彦，如何争宠，如何把她这个“绊脚石”皇后挤到一边。
两人一路无话，各怀心思地走到了凤仪宫的后殿小库房。这里存放着一些不常用的器物和药材。
江晚晴松开手，指了指靠墙的一排高耸的药柜，语气平淡：“最上面那层，从左数第三个紫檀木匣子，里面就是陛下要的清心丸。”
林初霁抬头一看，顿时傻眼。那药柜极高，别说她，就是寻常身量的男子踮脚也未必够得着。
【系统！这怎么办！这么高！皇后肯定是故意的！耽误我给陛下送药！其心可诛！】林初霁在心里气鼓鼓地抱怨。
【……】系统连杂音都懒得给了，仿佛已彻底放弃治疗。
江晚晴站在一旁，似乎真的不打算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林初霁咬咬牙，为了尽快拿到药回去“献殷勤”，也为了不在皇后面前露怯，她环顾四周，看到墙角放着一把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楠木圆凳。
“不劳娘娘动手，臣妾自己来！”林初霁自告奋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她搬过那把圆凳，放到药柜前，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
凳子不高，即使站上去，指尖距离那紫檀木匣也还差着一大截。林初霁踮起脚尖，努力伸长手臂，身体摇摇晃晃，看得人心惊胆战。
“你小心些。”江晚晴忍不住出声，眉头微蹙，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没事！臣妾够得着！”林初霁逞强道，又奋力往上蹿了蹿。她的注意力全在头顶那个小小的匣子上，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圆凳一条腿似乎有些松动。
就在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匣子边缘，心中一喜时——
“嘎吱——！”
一声木头断裂声骤然响起！
那本就有些不稳的圆凳一条腿猛地向外撇开，重心瞬间失衡！
“啊——！”林初霁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猛地从凳子上向后栽倒下去！她吓得闭上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身体失控下坠的恐慌。
预想中摔在冰冷坚硬地板上的疼痛并未到来。
她落入了一个带着清冽淡香的、柔软的怀抱里。巨大的冲击力让接住她的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博古架上，架上的瓷器摆件发出一阵叮当乱响，最终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只是，她是摔在了那个柔软的人肉垫子上。
林初霁惊魂未定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库房雕花的屋顶横梁。她愣了一秒，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接住了。
她慌忙转头，瞬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因为吃痛而微微蹙起的漂亮眼眸。
是江晚晴！
此刻，她正被江晚晴紧紧护在怀里，整个人几乎趴伏在对方身上。
而江晚晴则垫在她下面，后背撞在博古架上，又摔在地上，发髻都有些散乱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摔得不轻。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呼吸交错，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暧昧和尴尬。
林初霁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胸腔内传来的、有些急促的心跳声，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
【系系系系统！！！】林初霁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什么情况？！皇后她……她接住我了？！她还给我当垫背？！她不是应该巴不得我摔个狗吃屎吗？！】
系统：【……（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心疼、无语和‘这傻子没救了’的沉默）】
江晚晴忍着后背传来的剧痛，吸了口凉气，看着趴在自己身上、一脸懵懂的林初霁。
没好气地开口，声音因为忍痛而有些低哑：“还不起来?本宫是欠你的吗？”
林初霁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想从江晚晴身上爬起来，却又因为慌乱，手不小心按到了江晚晴的胸口。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夏衣传来……
“！！！”林初霁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心跳莫名漏跳了好几拍，整个人弹射般跳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还躺在地上的江晚晴。
“对…对不起！皇后娘娘！臣妾不是故意的！您…您没事吧？”她语无伦次地道着歉。
江晚晴看着她这副慌乱羞赧、与平时刻意勾引皇帝时截然不同的真实反应，她暗自吸着气，用手肘支撑着，慢慢坐起身，揉了揉被撞痛的后背和被压麻的胳膊，语气依旧淡淡的，却似乎少了些平时的冰冷：
“本宫没事。倒是你，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林初霁低着头，偷偷瞟了一眼江晚晴略显狼狈的样子，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好像……这个皇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至少刚才，她毫不犹豫地接住了自己……
【系统，她居然接住我了诶……】林初霁忍不住在心里对系统说，【她其实……人好像还不错？】
系统终于忍不住了，电子音里充满了悲愤和无力感，仿佛在痛哭流涕：【她当然不错！她何止不错！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她喜欢你喜欢的要命！小江啊小江，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看看你护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心里只有那个沙雕皇帝啊！你为什么偏偏喜欢她啊！呜呜呜……（数据混乱的杂音）】
林初霁被系统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系统你又短路了？】
她明明处处跟我作对！她喜欢的是皇上才对吧！刚刚对江晚晴升起的那一点点好感，瞬间被“她是情敌”的认知覆盖。
对！她是情敌！她刚才接住我，说不定只是怕我摔坏了耽误伺候皇上！或者是为了显示她皇后的贤良大度！一定是这样！
林初霁迅速给自己洗脑成功，刚刚缓和的表情又绷了起来，眼神也重新带上了警惕和疏离。
她退后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多谢娘娘出手相助。既然娘娘无事，臣妾还是先去为陛下取药吧。”这次她学乖了，去找了宫人搬来梯子，顺利取下了那个紫檀木匣。
拿到药后，林初霁片刻不停，对着江晚晴又行了一礼：“臣妾告退，陛下还等着用药呢。”说完，抱着药匣，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江晚晴望着林初霁毫不留恋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揉着发痛的后背，那声落寞的叹息还未完全逸出唇瓣，突然，一个被她暂时遗忘的、极其重要的信息如同惊雷般劈入脑海！
不对！
温彦那野猪！和清如姐姐！还在偏殿里单独相处呢！！！
以温彦那点见到清如姐姐就魂飞魄散的出息，以及林初霁这个一门心思只想“献殷勤”的木头现在冲回去的架势……
完了！要坏事！
江晚晴脸色猛地一变，也顾不上后背的疼痛了，立刻提起裙摆就追了出去！
绝对不能让林初霁这个时候回去打扰！温彦那点可怜的独处时光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或许还有一丝不愿让林初霁再去温彦面前卖弄风情、碍眼的别扭心思。
“林初霁！你等等！”江晚晴一边追一边喊。
前面的林初霁正抱着药匣，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飞回皇帝身边，实施她的“喂药亲近大计”。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皇后急促的呼喊和脚步声，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系统！皇后追来了！她果然后悔了！不想让我单独接近皇上！想把我拦回去！休想！谁都不能阻止我攻略皇帝！】
林初霁瞬间脑补出了一场宫斗大戏，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娘娘！陛下等着用药呢！耽搁不得！臣妾先行一步！”林初霁头也不回地喊道，抱着药匣开始小跑起来。
“你站住！药给本宫！本宫送去！”江晚晴急了，也加快了脚步。这傻子怎么跑得这么快！
“不劳娘娘费心！臣妾送去就好！”林初霁才不信她，送药这种刷好感度的机会怎么能让给情敌？！她跑得更快了！
于是，凤仪宫华丽精致的回廊里，出现了一场诡异的追逐战。
前面，林贵妃抱着个紫檀木匣子，跑得鬓发散乱，气喘吁吁，却目光坚定，仿佛怀里抱的不是药，而是她通往皇后宝座的阶梯。
后面，江皇后忍着后背的疼痛，提着繁复的宫装裙摆，平日里清冷端庄的形象全无，咬着牙奋力追赶，心里把前面那个木头和偏殿里那个怂包皇帝骂了八百遍。
沿途的宫女太监们见到这阵仗，全都吓得目瞪口呆，慌忙避让到两旁，垂着头不敢多看，心里却都在疯狂猜测：这是怎么了？贵妃和皇后娘娘怎么在宫里跑起来了？还一个追一个逃？难道又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系统！加油！快跑！绝对不能被皇后抓到！胜利就在前方！皇帝的好感度在向我招手！】
林初霁给自己打着气，眼看拐过这个弯就是偏殿了！
【……（系统已死，有事烧纸）】
江晚晴看着林初霁马上就要冲到偏殿门口，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拿出当年在将军府跟着父兄练武的底子，猛地一个提速！
“林初霁！你给我站住！”
就在林初霁的手即将触碰到偏殿门扉的前一刹那，江晚晴终于追至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娘娘！您放手！陛下真的等急了！”林初霁挣扎着，另一只手死死抱着药匣。
“药给本宫！你回去！”江晚晴喘着气，毫不退让。
两人在偏殿门口拉扯起来，一个要进去，一个不让进，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陛下……陛下需要臣妾！”
“本宫看是你需要陛下！”
“娘娘您这是嫉妒！”
“本宫嫉妒你个大头鬼？！”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拉扯得难解难分之际。
“吱呀——”
偏殿的门，被她们俩猛地撞开了！
拉扯的两人顿时失去平衡，惊呼着一起踉跄着跌进了殿内，好不容易才相互扶着。
然而，当她们气喘吁吁、鬓发散乱、狼狈不堪地抬起头，看清殿内的情景时——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争执、所有的声音，刹那间全部凝固了。
只见偏殿之内，气氛……十分诡异。
许清如依旧安然地坐在椅子上，手边茶盏里的热气似乎都还没散尽。
而据说“头晕”、“气闷”、“急需用药”的皇帝陛下温彦。
此刻正四仰八叉地、毫无形象地瘫倒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地面上，双目紧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嘴角却挂着一丝极其可疑的、傻乎乎的笑容，仿佛陷入了什么极乐的美梦之中，彻底不省人事。
许清如看到撞进来的、形容狼狈的两人，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放下茶盏，优雅地站起身。
她的目光掠过地上躺着的皇帝，最终落在目瞪口呆的江晚晴和林初霁身上，唇角弯起一个无奈又带着几分了然意味的浅浅弧度，轻声解释道：
“陛下她……方才似乎有些激动，不小心……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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