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回程就顺利多了。李月自己强挣精神照顾邵今,倒觉不出自己的苦痛来。邵今的血止住了,可他时不时咳血。李月怕他呛住,定时给他拍背。

只用了一天半,他们就赶回了途州城。马车直接进了秦府,李月疲累不堪,一掀帘子,秦易早等在车前,眼下是重重的乌青,下巴生了青色的胡茬。

见到李月发髻凌乱的样子,秦易一把将她抱下马车就走。李月越过他的脖子往后张望:“邵大哥还在马车里,他受伤了。”

秦易头也不回地给十一甩了一句给邵今请大夫,大步流星地离开。

李月又回到了她的小院子。温暖的床榻里,她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脑子终于有时间回想她经历过的可怕片段。

她开始发烧。秦易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前,给她擦脸,听她低低的呓语。有时候她在梦里啜泣起来,秦易握着她的手,心疼得无以复加。

十一向他复命,他沉默良久。再给他一次选择,他还是只能在赵娉鱼安全没有威胁后再营救李月。秦易摇摇头。不,再给他一次选择,他根本不会答应七夕和赵娉鱼看灯,或者再早,根本就不应该让她来。

十一未能完成命令,自己领死,秦易让他去领一百军棍。十一是他最好的暗卫,这事也不能只怪罪在十一头上。秦易眯了眯眼,对领完军棍的十一吩咐,要他查清那天阻碍他们营救的是什么人。同时,秦易腾出功夫来对柔然发难,禁止了边境互市,还抓了不少柔然的贵族俘虏。

赵娉鱼来看过李月一次。见到秦易无微不至地照看李月的样子,她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秦易不一早救出李月是因为她。赵娉鱼自嘲一笑,这不过是因为她的长公主身份罢了。秦易因为李月一次次在她面前失态,她觉得疑惑。小说一开始,也没写秦易对李月的感情这么深啊。

她想起来她看过的另一些小说。在这些小说里,女配成了真正的女主,而原女主成了事实上的女配。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秦易有暗卫,她也有。她派人泄出消息,而后派皇家暗卫去牵制秦易的暗卫。赵娉鱼知道秦易的性格,原文形容他是敢想敢做、壮士断腕、心思缜密、有仇必报的人。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怕被查出属于她的手笔。不过皇家暗卫可不比秦易的差,就算他要查也难。

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意思了,这里的事已经被她皇兄知道了,下旨让她尽快返回。她马上就要走了。看着秦易冷淡的目光,赵娉鱼心里不是滋味。她不会再来碍眼了,秦易可以称心了。

赵娉鱼很快就动身离开了。秦易松了一口气,终于没有人来打扰他和李月了。

他对李月除了心疼,就是愧疚。为了赵娉鱼让李月遭遇不测,他害怕李月知道这个真相。他决定要永远掩埋它。否则,他害怕李月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他自己也会被愧疚压死。

李月的烧退了。她迷迷糊糊醒来,嗓子渴得冒烟。应该是半夜了,她下意识喊小环要水,却惊醒了身旁的秦易。

秦易点了灯,倒了茶水,看李月一口气喝尽。解了渴,她也睡饱了,见秦易仍旧是那副胡子拉碴的模样,心疼地摸摸他的下巴:“秦叔,你快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秦易摇摇头。他怕李月待会还会做噩梦。

李月问他:“小环呢?”

秦易想把话岔过去,禁不住李月就要弄清楚小环的下落。

秦易只好哄着她,说把小环放籍回乡了。

因为小环的哥哥窝藏柔然细作,也因为细作误把李月当成公主,小环的哥哥和母亲都被灭了口。她听见这个消息怔愣了很久:“怎么也不说一声,她一个人怎么好呢。”

秦易嘴角一勾,擦擦李月额头的细汗:“这就不要你操心了,约莫她还有族人的。”他怎么也不能让小环再在李月身边伺候。一是她一家可以说都间接因秦府而死,这样的人秦易不敢再用,二是他对小环私放李月去见邵今怀恨在心,他不敢对李月说的是,小环没有回乡,他早解决了这个小麻烦。不过这种小事也没必要污了李月的耳朵,他一心一意地想该怎么给李月补身体。

给邵今诊治的大夫来回话,邵今伤得太重,很大可能要落下病根,要留下一辈子的咳疾。李月嘴唇煞白,低着头沉默了。

秦易声音沉沉:“过几日你去看看他吧。”

李月登门,邵母一改往日的热情,堵门对李月横眉冷对:“姑娘如今是贵人,我们这贱地姑娘不该来。”

邵母以前就觉得李月太美,美得有些不详,本以为是自己多想,如今终于应验了。可应到自己儿子头上,邵母咬牙,当初就不该关照这扫把星。

李月苦笑:“我进去看看他就走,您放心,我以后不会来打扰了。”

邵母这才让开路。

李月庆幸,她来的时候邵今还在睡。

他在睡梦中皱着点眉,李月伸手想把他眉间抚平,可怕扰了他,半路又缩回了手。似乎是觉出有人,他的呼吸急促了些,气管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李月怕他醒来。那样不堪的事情被他看到,他还因此险些丢了性命,她不敢面对他。

李月带来了那个青玉镯子,放在邵今手心里,把他的手掌合上。

最后看了邵今一眼,她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月身边的人都被秦易换了一遍。为了李月养病,徐思的差事也被辞了。秦易只告诉李月,徐思打算上京城去了。秦易一直守在她身边,好像她是个什么瓷器,怕她摔碎了。

虽然徐思说女子的贞洁不重要,她也很想相信,可她相信不了啊。她常常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睡前再给自己编造一个梦。在梦里,她和邵今逃出来了,她嫁给了他。

梦得多了,李月就逼自己相信,她和邵今逃出来才是真的,那个山洞才是个噩梦。再加上秦易一直守在身边想方设法逗她笑,渐渐地她就像忘了那些事,开始着眼于怎么吃怎么玩上来。秦易这才稍稍放下心。

园子里的各式花都开了,秦易带她散散心,她看见婆子侍弄花草的剪刀,突然快步走过去拿过来,秦易本想上前,又怕刺激了她做傻事,脚步一滞喝道:“月儿”,直到看她对着眼前的花一通乱剪,他才松了一口气。

手里拿着一捧花枝,李月回头挑眼看着秦易:“我想用这些来插花。”

李月故作张牙舞爪又小心翼翼看他脸色的样子让他无端想起了国公府他以前养过的一只狮子猫。见她肯像之前一样耍小脾气,秦易心软得不知该如何才好。秦易笑道:“好啊,你想用多少就有多少。”

李月看秦易的笑觉得刺眼,把花全掷在地上:“这些不好看,我不插花了,咱们把园子里都种满海棠好不好?”

“那除了春天,其他时候不就光秃秃了?”

李月脖子一梗:“我就喜欢海棠花,我不管。”

秦易带着哄小孩的语气:“那咱们就种。海棠花那么一园子,肯定好看。”

说着秦易就要吩咐花匠,李月悻悻道:“不用了,我说着玩的。”

秦易试试探探地握住她的肩膀:“只要咱们月儿喜欢,别说是海棠树,就算是南海夜明珠,秦叔也给你去捞。”

李月扁了嘴:“捞什么捞,我都这样了,你还捞什么。”

秦易心疼起来。他躲在内心深处的亏欠犹犹豫豫探出头来,又强行被他按回去。他的话语带了坚定:“月儿永远是我心里的月亮,我不给你给谁。”

李月靠到了秦易的怀里,拽着他的衣襟。温暖的怀抱让她哽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

秦易卑劣地觉得舒坦。他知道李月和邵今的关系断了。邵今迟迟不敢来自己面前表明对李月的真心,没等到他动手,最后还是李月主动做了了断。这倒是省了他的事。

他不觉得李月脏。秦易心脏猛地一抽,痛苦地闭上了眼。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也必须永远埋藏真相。他是李月的英雄,而李月能依靠的只有他,也必须只能是他。他缓慢地紧紧环住她,俯身在她颈间嗅了一口,像溺水的人终于得到了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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