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一直无事。李月和徐思相熟起来,手头的话本都看完了,就缠着徐思要看红楼梦:“求你了,给我讲讲也行啊,我保证不外传”,李月举起三个指头。
徐思敲敲桌子:“今天要讲的东西还没讲完,你可别分心啊。”
徐思讲的东西在李月看来都很新奇。徐思讲诗经,还会讲很多故事,然后用浅显的语言说出有时候简直让她瞠目结舌的观点。今天徐思告诉李月女人也应当被尊重,这个李月同意,可徐思说的什么女人也应当出来劳作,什么反对三妻四妾,什么贞洁不重要,李月就被震撼到了。没人会这样做的,这简直太荒唐了。
徐思就说李月迂腐。来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褪去了最初的新鲜感,徐思觉得自己简直与周围格格不入。她这个世界的父亲对她很不满,认为她出风头,连教李月读书的事也想让她辞了。
徐思想起那张有些模糊的脸,虽然她继承了原来徐思的记忆,还是没办法把他当成父亲。她又没有回现代的办法,只能在这里对着李月讲各种现代的思想,仿佛这样就造成了某种虚空的连接,让她不至于忘了自己来自哪。她很想回家,她不知道在现代她的身体是死是活,她爸妈还不知道要哭的怎么样呢。
李月有些委屈:“我不迂腐的,就是你说的我从没听过,所以才这样”,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喜欢听的。”
看着李月极力表现得真诚的表情,徐思的心绪平复下来。
徐思笑着说:“到底是我讲的太快了,今天就先到这里。”
一天的课程就算结束了。回到房里,李月还有两张大字要练,可一拿起毛笔,又唉声叹气地放下。她不想练字。她的字不再是当初的狗爬了,可一天两张雷打不动让她无端觉得就算她一天除了这个什么也不干,她还是很忙。她爱听徐思说古论今,有些话细想起来确实有道理,不知道徐思是从何想来。可她那些主张对这个世界来说危险而陌生,李月毫不怀疑,要是这些话被传到外面,徐思甚至会被浸猪笼。
她还是决定吃了晚饭再写字,唤了小环准备热水,她要先洗个头。
松了发髻,李月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下来。她在净室一个大铜盆边坐着,歪着头,由小环舀起水,让水流缓慢地流过头皮。
小环先在盆里加了去污的配方,头发洗净后又换了水,里面加了香露。洗头麻烦,要是晚上洗就耽误睡觉了。
李月最喜欢洗完头自己头发上的清香,似有若无地飘过来,让她心情大好。洗完了,她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让小环用手巾慢慢地绞干。
慢慢地,她感觉小环的力道变重了些。她睁开眼睛,在铜镜里看到秦易立在她身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接替了小环,专注地一手捧起头发,一手拿帕子一段一段仔细地包着。
见李月偏着头想站起来,秦易又把她按回去:“别动,湿着风吹了要头疼。”
渐渐地头发干了,缎子一样顺在李月后背。秦易笑道:“古有张敞画眉,今日我为月儿绞发,亦不失为闺房之趣。”
李月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虽然她读书少,但是也知道张敞画眉是形容夫妻的。还什么闺房之趣,李月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了。
李月皱着眉纠正:“分明是关怀备至,舐犊情深。”
秦易笑道:“月儿的成语学得又长进了,只是这个舐犊情深,我又没有娶妻生子,何来此说呢?”
李月疑心秦易说她扮嫩装乔,脸火辣辣起来。
秦易知道她脸皮薄,怕是以为自己挤兑她了,边拿起木梳给她通头发边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秦易不答。
“月儿已经快及笄了,有没有想过自己心仪的男子是什么样?”秦易盯着镜中的李月。
李月怀疑他要给自己许人家了,忙道:“秦叔你别自作主张啊。”
想到心仪的男子,她就想到邵今,心里的欢喜溢上来。她实在无法对秦易说出自己没有心仪之人,她还盼着等她及笄,邵今来提亲呢。
李月偷偷笑了一下:“要说心仪之人,这个人性情好,对我也好就行了,不用太好看,但是也不能难看了,不用多有钱,但是也不能太没钱。”
那一抹笑尽入秦易眼底。
秦易心中浮现出邵今的模样来,她就差把邵今的名字告诉他了。
秦易心里发苦。邵今各方面堪称平庸,李月怎么就看上他了?
秦易扯起嘴角笑道:“月儿倒是个不贪心的”,随即转换了话题,“五月二十二是我生辰,我可是要讨礼物的。”
七天后就是五月二十二。秦易很少对她说自己的事,她只知道秦易是来自京城的大家公子,后来来到途州建功立业。秦易的生辰还是她问出来的,只是往年这天秦易都不在,也就没过了。可今年不一样,李月带着笑意道:“秦叔什么都不缺,可要向我讨什么礼物呢?我也好早早准备。”
秦易笑容里带了点李月看不懂的东西:“月儿不急,到时候再准备也不迟。”
李月不明所以。
生辰那天白天,秦易照例在前院宴请他的同僚下属,只是这次加强了守卫,后花园里没人能进得来。
一直到傍晚,众人散了,管家突然来说先让李月待在房里。李月奇怪道:“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但是也照办了,坐在榻上乖乖地等,觉得怪兴奋的,好像她自己要去开宝盒一般。
不多时,来了一个丫鬟和管家通告了一声,管家笑着拱手:“小姐可以出去了。”
李月新奇地出了院子,立刻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叹。
夜里的园子不再是李月曾经见过的张牙舞爪的模样。此时天是将暗前特有的靛蓝色,悬着一弯月,古老而澄净。园里树上挂着一盏盏纸灯,式样古朴,发出橙黄色的一团团光,在暗下来的空气中隽永地温暖着,把园子里的一切都渲染得唯美起来。
园子里没有其他人。暖风拂着李月的面颊,她看到秦易在湖那边的小桥上,背对着她。
“秦叔!”李月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秦易转过身来。他酒量极好,此时并没有喝醉,只是脸上带了微红。果然人说灯下看美人,他低头看李月,是当之无愧的倾国倾城色。
秦易笑道:“这布置你可还喜欢?”
李月连连点头:“可秦叔是寿星,这该来让我安排啊,你还没说要我什么礼物呢。”
“我要你。”
仿佛是怕犹豫了就再说不出口,秦易等李月声落就干脆利落地说出这三个字。
时间好像停顿了。李月反应了几瞬才明白秦易在说什么,她嗫嚅道:“秦叔,你说什么?”
秦易眼里盛满了深情和不容拒绝的强势:“我要你,你要是没听清楚,我就再说一遍。”
李月处理不了秦易给她的信息。她对秦易从来只有孺慕之情,今天他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秦易自顾自说起来:“如果说我什么时候对你动心,倒真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问你的心仪男子是什么样,你说了那些,可你不一定要框太死了,也可以看看眼前人。”
李月终于明白那日他是话里有话。她已经与邵今私定终身,只想尽快把秦易的心思断了:“我的心仪男子就是那个样子,不会改变了。秦叔是大人物,月儿不敢肖想。”
“如果我让你肖想呢?”秦易语气带着诱哄。
李月定定看着秦易。他丝毫看不出是将要而立的年纪,不对,今天他已经是而立之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俊朗,能让小女儿都红了脸,可李月震惊过后便是心绪复杂。她脑海里很快回想起他们相处的点滴。他们极亲昵,李月只当和他是相依为命的,现在想起来,原来早有征兆。
李月摇摇头:“我不愿意肖想什么,况且我从来当您是长辈。”
秦易面无表情:“你是嫌我老了?”
李月飞快地摇头:“你不老,我从没觉得你老。”
秦易又追问:“还是你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李月沉默半晌:“是,我喜欢邵家大哥,一直喜欢。”
终于说出来了。秦易盯着她:“他配不上你。”
李月有点疑惑:“什么叫配得上,什么又叫配不上呢?”
秦易今天才知道,李月原来是个犟种。他长出一口气:“模样,家世都配不上。”
“那我也配不上你啊,秦叔你这不是把自己绕进去了?”李月反问。
“你是女子,不一样。”
“女子怎么了?”
秦易双手捏住她肩膀,把她固定住:“你是女子,就要依仗夫君,就这么简单。”
邵今算什么东西,他绝不会对李月放手。李月现在不懂事,他相信她时日久了一定会明白他的心。
他早就想亲一亲她了,话既然说开了,他立刻付诸行动。
李月毫无挣扎之力,被亲得七荤八素。不知过了多久,秦易终于放开了她。他胸中郁气消散了些,眼中带着潋滟之色道:“就当是今日的贺礼。月儿,你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跟着邵今你一定会后悔。”
李月只是低着头双手捂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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