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的梦

扶锦翘舌辩君了莫的事迹彻底红遍整个九重天,天庭之上对此也议论纷纷。

奈何她当日戴了面纱,众仙只知道一大胆狂仙在修习圣地出言不逊,却不明身份。

金翀殿居于九重天的最高处,云雾缭绕,龙凤呈祥。

高台金尊之上,天帝紧皱眉头,太阳穴隐隐发胀,听着下面上神仙君对此事的叙述,忍不住愤然起身。

“孽障!何来的孽障之言!竟将荒唐之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台下众仙乌压压跪成一片,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天帝莫气,老仙有一法子,不妨一试。”

缄默良久,才有一位白眉仙人拱手进谏。

“说。”

那仙人脚步缓慢地往外一步,混浊的眼珠子依旧低垂望地,不敢贸然抬头侵犯上头人的威严。

“听闻那日讲师是姻缘仙君则聿,将他唤来一问不就水落石出了。”

则聿?

天帝摩挲着把手上的神龙雕花,思绪随之飘远,想起那日九重神选结束,黯衣少年步步维艰至金翀殿前,身姿依旧挺拔,宛若青松。

水妖布阵,雨落淅沥,他薄唇紧抿,眉眼透出一股决绝与偏执,明明神选击杀水妖一举夺魁可以去更优待的宫职,却仍求旨分至姻缘宫。

“心向往之。”

这是则聿给出的理由,他竟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天帝心数已定,挥手便让人去姻缘宫传则聿上来。

则聿被召来时,殿堂之上唯有天帝一人在,背对着他,背影高大伟岸。

“可知本帝叫你来所为何事?”

“则聿不知。”

他神色极淡,透着一股明目张胆的嚣张自傲,仿佛面前能掌握他生死之人才是无用蝼蚁。

空气中弥漫着天帝所喜欢的檀香,却压不过他身上的木兰香,少年安心轻嗅时想起一个人。

他定然是冲昏头脑,才会在这时候还想起她。

片刻不清醒后,则聿的手在两侧悄悄握成拳,至少给自己一个支撑力,不会在此失了意志。

天帝转过身来,面色冷峻,“那我再问你个问题,如若你敢说不知道……”

少年嘴角勾起令人疯狂的笑,挑衅地绕了绕手腕,叫人分不清楚他意欲何为,下意识想避开视线。

“后果自负。”则聿干脆替他接了话,抬起那双漆黑的眼珠看着他,“可是如此?”

“既然你知道后果,那便老实交代那日是谁,本帝自不会怪你,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则聿神色纹风不动地走上前,虽居下位却不让半分气势,双手交握一抬行礼,垂裳跪下,进行叩拜。

“这一拜,是因你是天帝,我敬你。”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一阵刺骨的冷意,“但恕我无可奉告。”

“你可知忤逆本帝会受什么处刑?”天帝大怒,一掌狠戾地打在那金尊扶手上。

他自以为的重刑酷罚,得来的却是则聿的轻蔑一笑。

“万剑穿心啊,”少年满不在乎地直起身子,举手投足皆是风骨,“也不过如此。”

则聿歪头看他,语气轻松,漆黑的眸子中慢慢浮现出戾气,“天帝,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我说我并不认识那个仙子。”

*

扶锦知道则聿正遭受万剑穿心之时,还在给沧榆上课。

屋内香雾袅袅,则聿走前放下笔的墨还没干,就见阿桃急急忙忙跑进来,紧张地险些摔一跤,焦急道:“神君快去金翀殿看看吧,则聿仙君被天帝处罚了!”

“什么!”

扶锦和沧榆一同站起,二人对视一瞬,立马冲出门去,阿桃在后面跟都跟不上。

金翀殿前,则聿双手被铁链拷住吊起,身上衣服被鲜血润透,早已看不出上刑多久,湿漉漉的碎发之间露出那双乖戾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天帝。

天帝喉咙无声震动,刻意避开视线。

则聿的眼睛不同于常人的深棕色,即便是在阳光下,那双眼睛也是漆黑的莹润,室内更是如黑曜石般漂亮。

或悲或喜,似乎都无法彻底地表现出来,让人难以彻底猜透他在想甚。

“四百五十剑了,你当真还撑得住?”

他咬紧牙根,鲜血从嘴角流出,宛若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阴恻恻道:“撑得住。”

“继续。”

眼前似有亮光闪过,则聿抬头,一个身影挽着裙摆飞奔来,像母鸡护崽般张开手臂,横挡在他面前。

“不要!”

则聿眼底闪过一次错愕,四目相对,他只觉少女的眼睛如天边星辰,居然含下不该存在的他。

“大胆!”

平日扶锦温顺懂事,兢兢业业姻缘事业从不懈怠,天帝向来对她放心得很,眼下气得发抖,食指连连指向她。

“本帝再问你一遍,让,还是不让。”

少女转身面向高台,跑来所生的热气还未褪去,小脸微红:“还请天帝三思。”

则聿距离她几寸远,感受到她身子的轻微颤栗,心下清楚她明明怕被处罚,还是不退一步。

一瞬间,心底再生可耻的试探念头,小心地扒开他的心口去期待答案:“神君,让开吧……我受的住……”

“闭嘴,”扶锦猛地转头,瞪着眼睛,气势汹汹道,“我挡着是因为我的错我要承担,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那发抖呢?也是因为你害怕你想发抖?”

都这个时候了,则聿还有闲心打趣她。

扶锦忍住想踢他一脚的冲动,头也不回道:“我当然怕啊,怕疼。”

末了,又皱着眉自言自语道:“还不知会不会留疤……”

不知哪句话逗着他了,则聿莫名发笑引得身上伤口疼,旋即又呕出一口鲜血。

“你别……”

扶锦吓得转身想扶他,一见他身上那么多处伤又不知道该怎么扶,眼泪竟不受控制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坠。

“则聿,你疼不疼?”

见她如此,则聿不禁慌了神,染血的手指下意识想替她拭泪,一动又是深入骨髓的疼,只好低声哄道:“别哭了……神君,真的……不痛的……”

“我去认下罪名,叫天帝放了你。”

“别去,”则聿黑眸闪动,声音隐隐发颤,字字之间总要喘喘,“若你去认了……那我……这一身伤不就……白挨了吗?”

目睹他强颜欢笑的模样,扶锦只觉落入口中的泪水简直苦的发涩,避着天帝一把抹去,旋即转身冷静道:“姻缘神扶锦,还请天帝一同责罚。”

“你何错之有?”

“则聿是姻缘宫的人,扶锦位于主神,管教不严,理应责罚。”

扶锦跪在前面,心里默默祈祷沧榆能叫救兵叫的快些,她话虽如此,可如若那细皮嫩肉真伤了半分,还是会心疼神伤的。

“你啊……”天帝似乎觉得她可笑,双手握拳各置膝上,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怒气,“那便如你所愿,给本帝上刑。”

不是,来真的啊,沧榆怎的还没来。

扶锦眼睛越瞪越大,转头视死如归地看向则聿,仿佛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

则聿喘的越发厉害,艰难地沉下眸子,见证她被那个还凝着成百上千个罪仙鲜血的锁拷扣上,听她明明害怕的很,眸中却仍荡漾着温柔的神色,轻声道:“则聿,要罚一起罚,我也不怕的。”

她……

说要一起。

刑剑再一次升于半空,对准的确实另一具挺直腰杆的脊梁。

“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殿外又有人喝道,是连胤。

“你也是来求罚的?”天帝已然料到来意,不悦道。

“连胤教子无方,还请天帝莫要留情。”连胤的视线不着痕迹滑过伤痕累累的则聿,顺势走几步依着扶锦身侧跪下。

“好,好,好……”

天帝面含怒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话音未落殿内又鱼贯而入一批仙子,领头的沧榆步如疾风,面色焦虑,身后众仙皆是熟面孔,在灵塾受教于则聿。

“沧榆曾见过那狂仙一面,却无法记住模样为天帝排忧解难,还望责罚。”

身后的仙子也跟着行礼下跪道:“还望责罚。”

“你们!”

天帝气得捶胸顿足,视线一一扫过台下乌压压的人群,最终落在最前面那个少年身上。

他嘴角流出的血顺着脖颈蔓延进衣领,眼神阴鸷宛如一条毒蛇死死缠住天帝的心脏,单用那淬满毒的獠牙狠咬一口,就足以将身上所受的苦楚千倍万倍讨还回来。

明明身居高位,睥睨一切,天帝第一次觉得高处不胜寒,指甲紧紧抠进金尊扶手。

那双眼睛,太像一个人。

*

毕竟法不责众,金翀殿一事最终草草了结,则聿除名灵塾讲师,还被克扣了五年香火钱。

则聿浑身是伤,躺在榻上动也动不得,扶锦生怕其落下什么病根子,一个月一掷千金叫来药仙为他从头到脚检查个好几轮。

“扶锦上神,可否借一步说话?”

药仙为他检查完后,震惊之余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扶锦。

榻上之人见他这副样子实在不满,吊儿郎当地伸手扯了扯床幔,促狭的眉眼微微抬起:“什么病况还要背着我说?”

“少管。”扶锦掀起锦被本想直接往他上半身一盖,忽的想起那伤,动作便下意识轻缓些。

“神君,”结果那锦被还没压上身,则聿就已经满脸无辜望着她,仿佛下一秒眼底便会氤氲水汽。

“我疼。”

“哦。”

扶锦看穿他的假装,面无表情松了手,锦被实实压在身上。

“嘶……”他到吸一口冷气,这次是真的疼。

扶锦不再理会他,将那药仙带到外头廊檐谈话。

“则聿究竟怎么了?”

药仙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则聿仙君可受过什么致命重伤?”

扶锦脑中一闪而过在狼族时,自己用匕首刺进他身体的瞬间,鲜血温热的触感记忆犹新,即便过去许久也依旧自责:“有……所以眼下这旧疾是大患?”

药仙摇摇头,竹节似的手指朝内指向心脏:“是这儿,缺了一块。”

扶锦蹙起眉,试探性重复一句:“缺一块?”

“不错。”药仙若有所思点点头,回望殿门,长叹一声道,“剥离心灵碎片犹如活鱼脱鳞,仙君定然吃了许多苦。这次天帝所赐穿心之刑所给予之痛更甚,得细心照料一番。”

“可为何会缺少一块?”

“恕在下无能,只知唯有受危及性命才有机会剥离碎片。”药仙面露惭色,捋白胡子的手又转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如在下先提前备些药送来,至少能加速康复。”

扶锦摆摆手先让他去了,随即转过身面向殿门,伸手抚着雕柱,站在外头陷入沉思。

据她所知,自初遇以来,除狼族那次,他也从未有过伤及性命之险。

此事实在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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