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展卷听言,眯起了眼睛。
这点事,根本不算事。
殿下设此书坊,一则赈济贫民,二则巡视京城,这两年则主要追查白莲教踪迹,如有需要,书坊运作,可以调度东宫一切资源。
他怀疑殿下给暗号的时候,并没有交代清楚。
“野鹿衔花”等于“如孤亲临”,这姑娘好似根本不知道,她手里掌握着等同于监国太子的至高权柄。
看起来,殿下并非因为某一件具体的事情,告知这姑娘暗号,而是全权授命,许她代替殿下主事。
好端端的,京城又没有重大变故,殿下为何将东宫交给一名年轻女子?
穆展卷心下犹疑,还是恭敬点头说“可以。”,以示对殿下看重的女子的尊敬。
林怀音得到保证,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等于提前帮太子殿下挡住浴佛节杀劫。
太子殿下安然无恙,大哥哥便不会获罪,沈从云就无法染指朝堂。
而林怀音下一步的计划,是利用那几位高僧刺客,搞个大的。
她继续安排穆展卷:“你切记,浴佛节当日,带高手守住相国寺的说法堂,看紧里面的僧人、保护殿下,后续要怎么做,我到时候再告诉你。”
“是。”穆展卷应声领命。
林怀音想了想,又问:“此事,你会告诉他吗?”
“他?”穆展卷微怔,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太子殿下。
他暗暗思忖,一边是殿下,一边是“如殿下”,殿下的旨意是见暗号如见他本人,甚至这个暗号启动,即表示时局危急,存亡之际,必须倾尽一切力量,优先响应。
是以,两头都要听,且这位“如殿下”的旨意,还需更谨慎对待。
穆展卷当即抱拳回复:“属下悉听吩咐。”
“那就暂时不要说。”
林怀音不假思索,穆展卷欣然从命:“是。”
见他如此,林怀音彻底放心。
她一早就纠结这个难题,自己突然拿暗号来找帮手,万一被太子殿下知晓,她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暗号的由来,若说前世今生什么的,容易被当成妖异。
能瞒,就先瞒住再说。
事情安排好,她不挨延,约定完交付经文的时间地点,便带着鱼丽赶回沈府。
穆展卷也没闲着,他从林怀音离开书坊就一路尾随。
毕竟,林怀音并未下旨禁止他追查。
他关心殿下看重的女子,好奇这个“如殿下”的女子,为什么独得殿下青睐,又凭什么能让殿下倾心交付一切。
这些年来,太子殿下除平阳公主之外,可从未对任何女人上过心。
穆展卷的探究**达到顶峰,眼珠子黏在林怀音身上一刻也松不开。
于是乎,当林怀音回到沈府,摘下帷帽,到沈老夫人屋里报备回家,揉着小腹撒娇,说腹中一定是男孩儿的时候,他躲在暗处,差点原地裂开。
殿下居然看上了沈大人的正妻。
这是臣妻啊,还是有孕的臣妻。
有没有可能……
穆展卷盯紧林怀音的肚子,想到里面会否是殿下的骨肉,否则难以解释殿下交付家底的诡异举动。
但是殿下和沈夫人……
太可怕了,穆展卷心里发毛,拳头攥得嘎吱响。
不行,得回东宫瞧瞧。
他咬紧牙关,化成一阵风遁去,人也快疯了。
——
转眼三日过去,四月初八,浴佛节。
这一天是佛祖诞辰,各大寺院都办香汤浴佛,又设斋会、放生会、城隍出巡等等一应活动。
全城百姓,无论仕庶老幼,都争相前往凑热闹、寻乐子。
唯独女子入寺,少为游乐。
女子一求姻缘、二求子嗣、三求夫妻和顺,在这一日进香、听因果、施黑豆、甚至提灯忏悔,多为洗刷前世冤孽,求佛祖庇佑。
林怀音坐在车轿中,一边是沈从云,一边是沈兰言,今日用的首辅行仪,车内宽敞许多,还放着她亲手煮熟的一筐黑豆。
三匹马拉着车轿赶路,他们必须在辰时前赶到相国寺,参与香汤浴佛,并为病重的圣上祈福。
林怀音挑出一粒豆子,轻轻在掌心捻,车轿摇摇晃晃,前世记忆浮上眉间。
前世的浴佛节,她刚经历了家宴捉奸,痛失鱼丽蟹鳌,沈从云对她厌弃至极,她的人生跌落谷底,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就在浴佛节这一天,独自来到相国寺,在手腕上挂灯笼,苦行赎罪。
为表诚心,她在左右手腕各挂十五只灯笼,还在脖子上挂了一个香炉,赤脚绕行寺前河岸,从白天到黑夜,一直都走到脚底鲜血淋漓,晕倒之后,被人送回沈府。
待她醒来,就听到太子遇刺和大哥林淬岳失职获罪的消息,而沈从云因为太子殿下养伤,一跃而执掌朝堂,大权在握。
前世种种,都是罪孽,唯一一点暖意,是她提灯苦行之际,有个卖莲花灯的小姑娘,曾喂她一碗水喝。
林怀音谨记那滴水之恩,她是地狱爬回来的鬼,赎前世的罪,割前世的债,也要还前世的恩。
思绪纷飞之际,马车停靠,新任初九在外面通报可以下车,沈从云闻声揭开车帘,先一步落车。
沈兰言和林怀音,相继下车。
沈在渊自行骑马,也过来会和。
天色还未大亮,依稀可辨别家的马车陆续赶来。
为圣上祈福是大事,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家眷郑重出席。
沈从云是首辅,寺中僧人专程来迎,在前方提灯引路。
鱼丽背着黑豆,跟在林怀音他们身后。
相国寺乃是敕建皇家寺院,规模宏大,一行人紧赶慢赶,足足一炷香时间过后,才踩着天光,穿越佛殿,抵达法会现场。
林怀音跟在沈从云后头,远远望见大雄宝殿前院,架有漫天紫幕,紫幕外灯烛相映、香花列罗,环绕诵经僧侣,另有僧众吹螺击鼓。
紫幕之下,一个阔约四尺的大金盘中,有一佛子,外饰金心,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正是释迦佛祖初生之景象。
再走近些,则见一女子,手持长柄金勺,正挹香汤灌浴佛子。
林怀音一眼认出——那是平阳公主。
驸马袁解厄正候在一边等待。
林怀音下意识看向沈从云,沈从云果然步履急切,匆匆迎去,丝毫不顾林怀音他们跟不上,也不理会分列左右、与他颔首致意的同僚。
平阳公主浴佛礼成,按理该轮到驸马袁解厄,但是沈从云不容分说,径直从平阳手中接过金勺,握住她掌心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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