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她藏弓箭,藏起她的杀人罪证,他有能力保护她,他也是可以依赖的呀。
苏景归看进林怀音的眼睛,问:“三妹,你现在安全么?有人胁迫你么?你取那东西,又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杀人。”林怀音一笑,俏丽小脸上,白森森的牙齿露出来。
一张苏景归从未看过的狰狞面孔,赫然撞入他眼球。
“我很急,还请苏公子尽快。”
林怀音催促他,皮笑肉不笑。
苏景归大受震动,惊得连退两步,眼前的三妹狠戾而又陌生,他竟然认不出了。
贴身小厮出来扶住他,见他虚弱又兼惊吓,已然站立不稳,忙向林怀音请命:“小的知道地方,就由小的领路,带您去吧。”
说着,他唤人搀扶苏景归。
林怀音见状,摇头表示反对:“你还是留下照顾苏公子,另找两人带路便是。”
“林三小姐说的是。”老吴连声附和:“公子身边不能没有你,就让老朽走一趟吧。”
说罢他就索要地址,安排马车,点人手随行。
林怀音暗中观察,心下已经几分把握。
她下意识抬头,萧执安正垂眸看来,目光碰上,她迅速错开。
小猫儿又害羞了。
萧执安捏了捏她的小手,心说既然她高兴,剩下的事,搁置一下也无妨。
呼吸之间,老吴已经安排妥当,上前邀林怀音出发。
林怀音提步就走,故意不同苏景归告别。
不意苏景归听到她走,挣扎着站定,冲她背影唤:“三妹,那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
听言,林怀音心下一沉,头皮麻烦,加快脚步。
她太清楚苏景归要说什么了,她听了无数次,不想再听。
“三妹!”苏景归望着林怀音决绝背影,猝然感到将要永远失去她,踉跄着追上去,“三妹!你听说我,那天的事——”
他语声凄厉,形容狼狈,苏家人心都碎了,越看林怀音,越觉得她红颜祸水,死不足惜。
林怀音脚步不停,飞速朝前。
然而萧执安,突然驻足。
“这样子,真的好吗?”
他垂目问林怀音,林怀音不懂他何意。
于是萧执安唤了一声“杜预”。
杜预闻声抱拳:“末将在。”
紧接着,他抬手一个动作,黑影瞬息落下。
二十名东宫侍卫,一霎现身,环护萧执安左右。
一名侍卫扛来椅子,萧执安扶着林怀音纤细双肩,让她坐下,自己则立在她身畔。
苏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坏。
苏景归猜到萧执安身份高贵,虽没猜出是东宫殿下,还是无比震惊,愣在原地。
林怀音侧脸表示不理解,她都要拿到细作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萧执安拍着她肩膀解释:“我带你出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杜预护卫,而且这个人。”
顿了顿,他问林怀音:“此人每回见你,都要提那件事吗?”
他问得不经意,但是林怀音瞳仁震颤,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心脏死一样,静止,不动。
四围一切,周遭所有,都在这一刻消失,她眼前就只有一个萧执安,她不敢相信,心底回荡多时的那道声音,终于有人听见,而她明明才刚认识他。
被听见,被注视,原来是这种感觉,林怀音的指甲抠进扶手前,被萧执安捞入掌心,卷成团,握起来。
“提过来。”
萧执安下旨。
杜预抱拳:“是。”
他行到苏景归身边,展手示意:“苏公子,请吧。”
苏景归缓缓走向林怀音。
“去年上巳节,是谁让你带林三小姐去九峰山下滩涂?”
萧执安问话,一股威压散开。
苏景归下意识收敛心神,躬身作答:“是我自己想带三妹去。”
“你一介书生,如何得知那偏僻之地?”
“是,是偶然看见家中小童提回一串螃蟹,唱‘三月三,螃蟹爬高山’,我一时兴起,就问了地方。”
“那小童时常在你跟前走动?”
“不是,仅此——”苏景归摇头,猛然看向老吴,语声迟疑:“一、次。”
萧执安缓缓闭起眼睛。
“所以你知道你有多愚蠢了吗?”
“你家中养着细作,轻易落入圈套,你亲手将林三小姐推入白莲教火坑,害她终生,你该死。
你蠢而不自知,事后不思过错,不除祸源,妄图以自苦堕落逃避罪责,你该死。
你最该死,是纠缠不休,陷林三小姐于不义,还妄想逼她一次次原谅,利用她安抚你的懦弱,遮掩你的无能。
孤以为,你看她一眼,都是玷污。”
说罢,萧执安瞥杜预一眼,抱上林怀音,让她坐他臂上,转身离去。
而那最后才说出口的“孤”,让苏家上下,匍匐跪地。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杜预指挥侍卫。
大部分随侍萧执安二人
一部分去取林怀音的东西。
剩下的,清理苏宅细作。
林怀音坐在萧执安臂上,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令她如此安心,让她瞬间就想到相国寺前,围观白氅妇,她就这样坐在陌生男人的臂弯。
“那时候,也是你?”
她问,萧执安点头,像她当时抚摸他的手一样,握住她,与她相认。
林怀音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滚烫炽热,几乎将她融化。
她一直回避他,不去想他做的事情和说过的话。
此刻,那些话语和动作,在她脑海翻腾。
他是家宴那日,剥去她指腹薄膜的人。
大抵也是方丈室中,屏风后面的那个人。
他在相国寺前托举她,在苏景归面前,保护她。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困境,和苏景归的心魔。
其实前世今生,林怀音心里都清楚,困住苏景归的,从来不是男女之情。
否则他不会在她被救回来之后,一遍一遍,为那天的事道歉,一遍一遍,让她回忆被白莲教掳走,**于沈从云,一遍一遍,让她重回那个沈从云救她于水火的瞬间。
苏景归无法克服的,是自己的心魔,他始终困在去年上巳节、被白莲教围猎的那一天。
偏僻的地方,是苏景归带她去,撇下鱼丽蟹鳌,是他的主意,白莲教逆贼突然出现,苏景归受惊晕厥,是她从未对任何人袒露过的秘密。
林怀音没有怪过他,她理解他想独处的小心思,体谅他文弱书生的胆怯。
但是苏景归不相信,他悔恨那一瞬的软弱,渴望得到原谅和救赎的执念,远远超过对林怀音的在乎。
所以他一遍一遍追问她,凌迟她。
他看不到她也忍耐着,痛苦着,还要一遍一遍,跟他说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是白莲教的错,是监国太子剿匪不力,我带你去找他的麻烦。
苏景归要的原谅,恐怕是他自己原谅自己,林怀音给不出,也给不起。
意识到这点之后,她果断选择退婚、避而不见。
个中缘由,她闭口不言,所有人都指责她朝秦暮楚,为了沈从云抛弃苏景归,就连父兄家人都同情苏景归,觉得是林家亏欠苏家。
林怀音默默忍受,她从未奢望有人能知道她,理解她,帮她解围。
可是萧执安,萧执安不一样。
林怀音回握他的手。
二人回到金辂车。
夜明珠静默,柔光细腻。
她坐在他怀里,他的心跳在她胸前发烫,她看着他的眼睛,移不开视线。
萧执安低头刮蹭她鼻尖,轻声笑道:“什么眼神,想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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