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玄戈愤愤不平,宣泄到底,质问完,他脸红脖子粗,豹子眼攫住林怀音,誓要她说清楚才罢休。
喘过三口气,呼吸稍微均匀,玄戈没等到林怀音回答,脸上的愤懑反而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因为他瞳仁里的林怀音,一脸茫然,眼神迷离,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无辜地扑闪睫毛,似乎想让他再说一遍。
一瞬间,玄戈意识到他徒劳一场,问再多都是枉然,林怀音岂止没有半分真心,她这副模样,根本就叫没有心。
殿下怎么会对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动心?玄戈心口生出一团火,火舌一燎,五脏六腑都扑了空,他心里空空落落,替萧执安不值。
他不再等待回答,提步直往萧执安身边,他只希望林怀音就这样继续,永远不要接近萧执安,各安天命,死生无干。
军靴踢踏,逐渐走远。
脚步一声一声,越远,越清晰。
林怀音恍恍惚惚,耳中嗡嗡作响,她在方才听到“殿下”二字的第一句话,就闭上了耳朵,关闭了通道,她什么都没听见,也不想听。
但是玄戈的脚步声,将她带回昨夜山洞,带回找到鱼丽、失而复得那一瞬。
那一瞬的欢欣、喜悦、感动,重新占据林怀音的知觉,那一瞬她心里除了鱼丽就是萧执安。
因为是萧执安让她不要哭,去审白莲教,他们才会冒雨上山。
因为是萧执安身边的玄戈,不惜一切救回鱼丽。
因为她满心欢喜,以为回来杀了平阳公主,就能同萧执安……
思绪如陀螺,逆向猛抽一鞭,霎时回退。
林怀音终于想起她扑在萧执安怀里痛哭流涕,求他救救鱼丽,救救她,那时候他们那么要好,她孤注一掷选择相信他,他全然没教她失望,为她找回了鱼丽,他明明可以信任,值得信任,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明明欢天喜地跑回来找他,有许多话要跟他说,她是来找他撒娇、跟他道谢、同他商量事情,与他谋划将来,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林怀音茫然摇头,颤抖着举起双手,手指传来萧执安脖颈的触感,她定定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好像又懂了。
这是一双杀人的手。
大抵不适合用来拥抱。
此一时彼一时。
救鱼丽,是帮手越多越好。
杀平阳公主,是她重生归来,唯一的使命。
萧执安要走阳关道,且让他走。
林怀音有自己的独木桥,她走惯了,不需要有人陪。
自始至终,能与她一道的人,都在她心里,也只在她心里,从未离去。
林怀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不该往外求,贪恋萧执安的温存是个错误,他根本不是他,此时了断,恰如其分。
分道扬镳的岔路口,横到林怀音面前。
身后,玄戈搀扶萧执安,脚步零散,摩擦地面。
一片白光自林怀音脑中闪过,她手掌发紧,好像又掐住萧执安,酱紫色唇瓣开合,萧执安在唤她,他明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摆脱她,他身边的人能弄死一百个她,他却生受着,唤她……
“音音。”
萧执安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一道阴影从身后覆来,是林怀音最熟悉的轮廓。
萧执安在喘气。
林怀音手掌浮现掐断他喉咙气流的触感。
她心尖发颤,不明白他又凑上来做什么,他没受够吗?怎么还要凑上来?他有病,喜欢被人掐吗?
林怀音想不通,也不想想一个猛子拔腿就跑。
“音音!咳咳咳!”
萧执安声音沙哑,伸手抓不到,咳嗽咳弯了腰。
林怀音动如疯兔,顾不得回廊,穿过满院泥泞,一溜烟跑出去,跑回住处,蟹鳌欢欢喜喜拉她到鱼丽跟前。
“小姐。”
鱼丽嘶哑低沉的嗓音,与萧执安如出一辙。
“鱼丽你醒了!!!”
林怀音来不及高兴,扑拢床前,摸到鱼丽滚烫额头,“怎么样?手脚都能动吗?有哪里痛吗?哪里不舒服快跟我说!”
“哪里都痛。”鱼丽惨白惨白一张脸,句不成句。
林怀音心疼得发疯,蹭地立起,双手攥拳,眼尾猩红——想杀人!忍不住!
卢太医感觉到她颈脉惊跳,弱弱退开一步。
衣料摩擦引起林怀音注意,她回头认人,猛不丁想起萧执安绛紫色的脸,杀气顿时泄去大半。
“那个,卢太医。”林怀音挠挠鼻尖,呼声含混:“那个,玄戈将军看着气色不太好,要不,你去瞅瞅?”
一听玄戈不太好,鱼丽立刻帮腔——“您快去瞧瞧,奴婢很好,您不用一直守着。”
听言,卢太医点点头,表示去去就来。
他确实放心不下,毕竟玄戈是萧执安的贴身侍卫长,他有事等于萧执安有事,卢太医半点不敢怠慢。
人一走,屋里就剩林怀音和鱼丽蟹鳌。
三人许久没有单独相处,叫来热水,一边给鱼丽擦身换药,一边商量怎么从林拭锋那里把枣木弓弄回来。
——
卢太医回去找玄戈。
玄戈好端端立着。
萧执安脖间的细小手印,直接给卢太医吓得魂飞魄散。
他拿不准萧执安和林怀音俩人什么状况,搞不懂他们为什么非要我掐掐你、你掐掐我,玩儿这种不要命的招数。
年轻人,不知道轻重。
思前想后,卢太医准备回京之后前往太医院,淘一些正经《避火图》给他俩参考。
萧执安喉咙痛,心里实际很欢喜。
他捏着林怀音退回来的玉璜,满心想的还是林怀音最后放手,舍不得掐死他。
她那样暴怒,完全丧失理智,她把他掐死都不奇怪,可她终究还是爱他,为他恢复了理智。
而且林怀音落荒而逃的样子很可爱,萧执安一丁点都不恼,她跑,说明她知道错了,她心里有他,她暂时不敢面对,过几日就会哒哒哒跑来,团进他怀里。
她一天不亲亲蹭蹭他,就会难受。
萧执安抓住林怀音的小尾巴,他有信心,方才的小小冲突在他看来是一场考验——他没有退缩,她没有下死手。
他们相爱,即便有误会和隔阂,他们始终相爱。
萧执安心中欢喜,不自觉露出笑意。
玄戈见他神态痴迷,明白他还在想林怀音,一咬牙,准备和盘托出那个秘密——
“殿下。”玄戈转到萧执安正面,一膝跪地,抱拳道:“请殿下恕罪,末将有一事,事关林三小姐,一直瞒着,未曾告诉您。”
“何事?”
萧执安严肃了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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