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巨富,富得流油。
林怀音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过:朝廷看重林家,而林家人当官,顶了天也就是大将军,历代帝王赏无可赏,就在钱财上下工夫,二百年来,林家积累的财产,能把整个帝国买下来,只是林家素来不喜铺张,外人也瞧不出真章。
区区八十万两,沈从云以为多大一笔银子,实则对于林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林怀音眼前浮现沈从云那故作姿态的嘴脸,嗤嗤发笑。
取银票的时候,她躲在车里没下去,没敢回家。
牛车摇摇晃晃,她的心也起起伏伏,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敢回去见母亲和妹妹,面对以为再也不用去沈家的鱼丽蟹鳌,她也有苦难言。
林家的敌人,表面是沈从云,实则是平阳公主,她不能抽身离开,也抽不开身,她必须回去,一边稳住沈从云、一边战斗,斗到狗男女死绝,保护林家上下所有人不受伤害,她才有脸回家。
她必须委屈鱼丽蟹鳌,带她们继续冒风险,她没得选。
车厢里,鱼丽虽然还是面带微笑,眼里却不再有出门时的兴奋光彩,林怀音非常心疼,又无可奈何。
车厢外,时不时经过禁军岗哨,有蟹鳌在外面露脸表明身份,禁军认出是自己人,不疑有他,全程放行。
牛车噔噔噔,一刻不停。
车外沸议纷纷,一会儿是皇城司捉拿白莲教逆贼,一会儿是兵部尚书遇刺身亡。
蟹鳌猜到是林怀音干的,心潮无比澎湃,恨不能跳起来昭告天下——我家小姐干的!小姐她超强!
车行良久,鱼丽忽然一动,像是想起要紧事,扭扭捏捏,捧出个小包袱,眼中闪耀出奇异光芒。
罕见的娇俏,浮现在鱼丽面庞,林怀音顿时来了精神,兴致盎然地问:“怎么了?什么好东西?”
“这是——”
“停下!”
“得得得!”
鱼丽刚开口,马蹄声发疯似地追来,散开两边,似将牛车团团围住,粗犷男人连声下令:“停下!立即停下!”
牛车缓缓停下。
“噌当嚓嚓”,甲胄与佩剑摩擦之声,随马蹄不断传入。
何人披坚执锐,当街纵马?
林怀音和鱼丽,霎时噤声。
车外,牛车被围,前路被挡,蟹鳌暗叫大事不好,但见来人只是普通禁军,她镇定周旋:“怎么,还是要查吗?我们下车,还是你们上车?”
“这——”
七八名禁军面面相觑,朝蟹鳌抱拳:“蟹鳌姑娘,且等一下。”
“为何要等呢?”蟹鳌笑眯眯抱拳回礼:“元从禁军办事,一视同仁,是上是下,诸位但查无妨,只怕耽搁太久,回沈府要挨骂。”
“这——”
几人欲言又止,面露苦色,暗道三小姐的贴身丫头,等于他们在校场里看着长大,知根知底、要多熟有多熟,查她做什么?害她挨骂,那可真是想想都难受。
他们不想查,一路都见了都放,可是——
吞吐犹豫,几人不知如何开口,蟹鳌见状,暗道有戏,抓紧时间扬鞭,笑道:“那我走了哦,天都快黑了,万一你们捉拿的凶手蹿出来,多吓人!”
“啪!”她一鞭子抽到牛背,车轿吱嘎一声,开始挪动。
侥幸溜掉。
林怀音和鱼丽松一口气,谁知外头突然又来一匹马,男人嗓音低沉,威严无比——“站住。”
一瞬间,蟹鳌打个冷战,浑身鸡皮疙瘩。
林淬岳身披明光铠,胸前圆镜浮动龙凤纹样,反射血色夕阳,胯.下.骑一棕色宝驹,打马而来。
蟹鳌的反应,他看在眼里,策马到车轿正面,听着里头没动静,不出来请安,林淬岳心中怀疑又加深一层——
杀死赵尚书的竹箭,他亲自验过,是极其稀有的湘妃竹,虽然打磨得很粗粝,却骗不过他的眼睛。
而他亲自勘验现场,以长枪贴合竹箭的角度看回去,赫然就是铁佛寺的塔顶。
距离足足四百步,一剑封喉。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术,林淬岳不想夸口,但是他的三妹林怀音天赋异禀,箭术无人能出其右,绝对是头号嫌犯。
更何况恰巧今日,蟹鳌和鱼丽突然回家一趟,并说三妹未曾同来,林淬岳估摸着:只要现在三妹也在车内,罪名就板上钉钉。
职责所在,他必须查证,亲自来,已是对妹妹最大的保护。
林淬岳伸手触向车帘,揭与不揭,只在一念之间。
车帘之内,林怀音汗流浃背,脸上写满绝望。
完了,人赃并获,被大哥哥逮个正着。
枣木弓、透甲锥、海东青初翎,还有蹭满塔顶灰尘的衣裳,全都没来得及处理,林怀音哆哆嗦嗦,碾踩画轴,恨不得把他们踩烂踩不见,脚心掌心和鼻尖,冷汗涔涔。
脑中乱成一锅粥,她不知道一会儿被提出去,该怎么解释,也是在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给大哥哥惹了多大个麻烦。
赵尚书遇刺身亡,大哥哥身为禁军中郎将,负责京师守备,是第一责任人。
我怎么这么蠢?我应该射椅子腿、射房梁,我摔死他、砸死他,我弄成意外啊,在大哥哥眼皮子底下搞事,这不纯纯找死吗?
林怀音悔得肠子发青,耷拉脑袋,等着挨收拾,大哥哥最是铁面无私,肯定会把我押牢里头……
一想到下狱,她骨头生疼,车帘摇摇晃晃,无情的大手在对面轻轻一扯,林淬岳的豹子眼,锁定目标。
她还真在!林淬岳咬紧后槽牙,腮帮子绷得酸死,小东西抖什么抖,踩什么踩,藏什么藏,底下那一大包,就是弓箭罪证吧。
确认了心中猜想,林淬岳真想自戳双目,当她不在,当自己眼瞎!
人赃俱获,这叫他如何是好?!亲妹刺杀朝臣,林家和禁军都得跟着栽跟头!
兄妹俩,一个怕,一个更怕,就这么隔着帘子,尴尬地四目相望。
林淬岳挣扎半晌,还是决定抓回去,一边审,一边跟太子殿下先通个气。
打定主意,他侧目蟹鳌,示意她老老实实赶车跟上。
蟹鳌领会到他的意思,攥紧皮鞭,心说抓人也不能在这里,该去沈府,把沈从云也拖下水!犯事的可是沈夫人!
这般想着,她起手一个扬鞭,心一横——就是跑死牛,我也得把小姐带去沈家!
然而她这点小动作,林淬岳一眼看破,丢个眼神出去,禁军打马上前,截断去路。
好了,彻底走投无路。林怀音放弃幻想,开始寻思那个噩梦能不能说,要说到什么程度,大哥哥不信怎么办,岂料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跑到林淬岳跟前,张开双臂如翅。
“大哥!”
来人一声唤,林淬岳顿时老脸一红,不自觉攥紧缰绳。
车内林怀音也是一个激灵,差点咬了舌头。
来人正是苏景归,她青梅竹马,曾有婚约的苏家独子。
他怎么来了?他来做什么?
林怀音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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