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
门房欢天喜地迎出来!
亲切熟悉的声音入耳,林怀音瞬间湿了眼眶。
紧随其后,林家府兵一涌而出,“三小姐三小姐”唤个不停,齐齐乱了章法,七喊八说要去通传。
马蹄停下。
金枪早被林震烈接手。
林怀音倚靠林震烈胸膛,没够。
前世,她有家不能回。
今生,她带着一身罪孽,有家不能回。
前世今生,她离家整整四年,四年没见过父亲,四年没有回家,四年不曾在父亲的怀里,听他结实有力的心跳。
此番回京,林怀音苦中作乐,蓄了满身力气,准备去沈府继续干仗,哪怕头破血流,她也决定要去沈家。
即便大哥哥林淬岳跟她说必须回家,她也没想过能回。
她还能回家?一切都未了解,圣旨悬在头顶,她居然轻轻松松,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光是站在那里不动,父亲就骑马过来,暴揍沈从云,帮她休夫,带她回家。
这真的不是做梦?
“林宅”匾额之下,林怀音盘腿转回来,想确认她倚靠一路的坚实胸膛究竟是不是父亲大人——一只粗糙大手就捏到她脸上,还分外用力地揉搓,似乎是故意要弄疼她,好确认什么。
老茧刮肉,生疼。
是父亲的手,常年练兵,皲裂、厚茧层层叠叠,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捏她脸颊肉,捏完就提起来抱怀里转圈圈。
是父亲,不是梦。
回家了,真实不虚。
“好痛。”林怀音胸口泄出一股气,鼻子发酸,眼眶通红,捧着父亲的手,扑簌扑簌泪花翻涌。
朦朦胧胧视线里,林震烈眉间的沟壑平了又起,林怀音滚烫的眼泪,让他确定真的带女儿回家。
收到萧执安来信,知晓女儿遭奸人所害,他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拼着林家二百年不露锋芒的祖训不要,他也要宰了沈从云!
今日留下畜生一命,乃是萧执安信中明言要求——留着沈氏性命有用,万望饶其苟活一阵。
沈从云一条狗命还有什么用途,林震烈不知,但萧执安搭台请去救女儿,全程配合支持,林震烈感念于心,虽有不满,虽觉不够完满,还是勉强配合。
余事不论,最重要是女儿回来了。林震烈眼眶湿润,嘴唇抿成一条白线,胸口是压不住的起伏。
萧执安信中字字血泪,他从未想过这一年不闻不问,女儿在沈家过得那么苦,遭了那么多罪,他不敢看林怀音,多看一眼,都是剜心之痛。
“回家了,老三。”林震烈嗓音低沉,佯作轻松,举起林怀音,放她落地。
“你娘还等着呢,快去。”摆摆手,林震烈让她进门。
“父亲你怎么不下马,”林怀音不走,抹一把泪,问:“父亲要去哪里?”
“入宫请罪。”林震烈干脆利落,打马转身离去。
“小姐!”蟹鳌跑得最快,一溜烟赶来,扛起林怀音往门里进。
没几步工夫,林母、林淬岳夫妻、俩小侄儿、四妹林眠风,纷纷迎出来,抱作一团。
丹凤门前发生的事,林宅尚无一人知晓。
林怀音在沈府这一年的苦日子,林淬岳只字未提,鱼丽蟹鳌亦守口如瓶。
故而亲人相见,思念甚笃。
林母落泪埋怨林怀音不懂事,不回家探她,林怀音当机立断,搂住母亲,现编故事——
“父亲大人早就察觉到沈从云勾结白莲教,这一年她是卧薪尝胆、深入虎穴、搜集沈从云罪证。
方才在丹凤门前,父亲大人已将沈从云就地正法,她功成身退,毫发无损,现在是功臣凯旋,光芒万丈,希望母亲大人多多海涵,有什么不痛快都是父亲的主意,她拗不过父亲,请母亲大人找父亲大人论理……”
“父亲大人说了,国家大事,匹夫有责,匹女子也有责,他又不能祸害别人家的女儿,只能拿自己的女儿吊坏人……”
林怀音叭叭叭,绘声绘色,惊险刺激,还张牙舞爪吓唬俩小侄儿。
林淬岳和蟹鳌俩人听得一愣一愣,全程不敢搭茬、不敢吭声,每当林母求证的眼神甩过来,俩人就硬着头皮点头。
听得林母一声一声骂“老东西害女儿!”,撸袖子表态要跟他拼命,俩人更是低头,只敢弱弱捏紧掌心汗。
毕竟,林怀音一本正经,委委屈屈,甚是可怜,可信度超绝。
两炷香时间过去,林怀音胡说八道完毕,咕嘟咕嘟猛猛灌茶,林母火冒三丈,急不可耐要杀出门找林震烈麻烦。
点火完毕,林怀音顺利脱身,冲林淬岳龇牙笑笑,表示好累啊,要回闺房去啦,啦啦啦。
林淬岳夫妇自然要接手林母,俩人左哄右哄,林母火气蹭蹭冒,开始骂他们没良心,不心疼妹妹,话越说越重,林淬岳赶忙使眼色赶走妻子,自己独个伺候老母亲。
于是大嫂也开溜,热闹转移到林怀音闺房。
闺房还是出嫁前的样子,墙上挂满各式弓箭,日光攀爬入窗,纤尘不染,暖意融融。
林怀音一手抱一个侄儿,小家伙咿咿呀呀,表示不认识姑母,但是姑母好漂亮,喜欢姑母抱,同时上手拉扯林怀音头上花钗,扯下来玩。
很快,林怀音就披头散发,乐呵呵盯着林眠风傻笑。
真好啊。
终于等到这一天,记忆里冷冰冰暴尸荒野的亲人们,温暖、鲜活,在她面前晃,她随便讲个乐子,大家就哄笑一团。
大嫂过来,看到房中闹陶陶,便倚在门框看热闹。
她生了两个孩子,年长许多,操持府中一应事务,眼力自是旁人比不得,她看得出来,林怀音清瘦许多,脸上虽然在笑,人却实打实的憔悴。
林淬岳回来,几番提起“三妹”,而后欲言又止,大嫂聪明人,不深究,但是存了心思,转身去找鱼丽,询问林怀音口味变了没,她要亲自下厨,做一顿林怀音爱吃的。
林怀音回家,所有人都活泛起来。
直到夜幕降临前,林淬岳亲自将一碗汤药端到林怀音面前。
熟悉的味道,呛鼻、苦臭,中断六天后,再次捧在掌心。
褐色汤药中,林怀音的小脸晃荡,同时在她眼底心间摇晃的,则是萧执安的脸。
萧执安在驿馆对她视而不见,又在丹凤门前跪拜太祖金枪。
林怀音不傻,她懂得萧执安身为监国太子,领头下跪的分量——储君跪拜,石破天惊,父亲的手头的金枪才是真正的太祖圣物,才是神圣庄严、代太祖高皇帝行天道,否则就是林家自说自话,无人相信,更无人臣服。
萧执安跪父亲,即是萧氏皇族跪父亲,代表当朝天子跪父亲,如是这般,父亲就可超越君臣,凌驾本朝天子,生杀予夺,一如太祖高皇帝亲临。
而后废圣旨,罢首辅。
沈从云败亡,她脱身回家。
林怀音清楚其中因果,汤药因为手抖,波澜不息。
萧执安的声音,回荡耳畔。
“音音,我跟你一起,我们齐手,彻底了结这一切,我会让你亲自动手杀了平阳。”
林怀音记得,萧执安说这话时,哽咽,眼中含泪。
他最后抱她,在黑暗中落声问:“你爱的不是我,却要我成为他,音音,公平吗?”
公平?
林怀音嗤之以鼻:是谁偷偷摸摸给她喂药,却闭口不说她为什么吃药?
是时候搞清楚她的身子究竟怎么了。
搞清楚,她要去找萧执安,收拾他,顺便问他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小姐?”
蟹鳌手指伸进汤药,点一下含进嘴里:“要凉了,喝了有好吃的糖果子哦。”
“知道啦。”当着林淬岳的面,林怀音仰头一口饮尽。
林淬岳心满意足,乐呵呵走开。
“蟹鳌。”林怀音咧嘴,阴恻恻地笑:“打听一下卢太医住哪里,我们去找他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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