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帝无力点头,只哼一口气,算是准了。
“儿子领旨。”萧执安躬身告退。
“太子。”慧贵妃终是没忍住,“太子请留步。”
萧执安驻足垂首:“娘娘有事吩咐?”
“并,并非吩咐。”慧贵妃看向皇帝,泫然欲泣,皇帝的睫毛却掩住所有情绪。
慧贵妃捏紧锦帕,指甲掐破掌心,痛得钻心。
她不明白皇帝昨日还说要为他撑腰,为她惩治东宫和林淬岳,现在居然一言不发,任由萧执安来去。
她可是死了父亲啊,她肚里皇子死了外祖,这事东宫和禁军难道不需要负责,难道任由沈从云和杜预轻飘飘一句殒身蛇难就作罢,她连过问一句都不行???
皇帝不为她做主,可她咽不下这口气,就算这事不许提,不许翻,她也要给萧执安找不痛快。
“太子年纪不小了。”慧贵妃强忍愤恨悲伤,含笑同皇帝点头:“圣上时常说你辛苦,我想着是否也该选妃,挑几个可心的在身边伺候,绵延皇嗣,开枝散叶,也是储君之责。”
慧贵妃年纪与萧执安一般,也是二十三,此刻她笑得慈爱温柔,极力做出母亲的姿态来关怀:“若先皇后还在,这事恐怕早就操持起来,想来皇后娘娘最想见太子大婚,于情于理,太子不可拒绝。”
“谢贵妃娘娘挂怀。”萧执安颔首致意,凤眸里闪过他的婚事必定由慧贵妃操持。
太多地方可以动手脚了,萧执安根本不可能同意,深施一礼后,回道:“父皇春秋鼎盛,龙体康健后,定然会给儿臣添许多弟弟妹妹,皇嗣昌盛,还需仰赖父皇。况且娘娘身怀龙裔,儿臣更不敢以区区小事令娘娘劳心。儿臣比不得父皇,国朝政事已耗尽所有心力,不敢分心旁顾,此事,还应在父皇龙体康健之后再议。”
“可是——”慧贵妃还想争。
“娘娘好意,儿臣心领了。柳大人新丧,儿臣若真叫您此时操心东宫纳妃之事,才叫不孝,更何况柳大人是因为反对儿臣令平阳主持金箓大斋,才不幸遭天谴蛇难,儿臣问心有愧,实在不敢当娘娘的疼爱,还请娘娘允儿臣告退。”
听言,慧贵妃面色一僵,不自觉咬唇,瞳仁震跳。
父亲柳苍之死直接关联平阳公主,此事沈从云和杜预都不曾提起,她一直以为是萧执安忌惮她腹中龙种,寻机攻击她母族,猛不丁听说与平阳公主有关,她太阳穴突突惊跳,后脊发凉——打从一开始就是平阳主动接触拉拢,说是要报复萧执安幼年弃她不顾,腹中龙裔也是服用平阳给的药丸之后才怀上,怎地平阳公主不派人说一声他父亲的死因?
慧贵妃轻抚隆起的腹部,呆呆不言语,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萧执安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躬身告退。
金仙殿外,玄戈甲胄粲然,跟在萧执安身后,思考如何才能去林府,见一见鱼丽姑娘。
林三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找殿下呢???玄戈无语望天,希望朝阳给他一点信号。
他知道林怀音一日不同萧执安和好,他跟鱼丽就只能隔在天河两端,不得相见。
实在不行,把林三小姐绑到东宫好了,不见面,怎么会有机会呢?
——
大街上。
林怀音和蟹鳌坐在林家马车摇晃。
还是自家车驾好,两人开开心心,直奔卢太医家门。
可怜的卢太医,因为要随时赶往东宫,住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繁华腹地,但他的俸禄都花在收集医术和稀罕药材,养不起大宅院,只有摇摇欲坠老破小一间。
林怀音和蟹鳌循着地址,早早下了马车,往犄角旮旯小巷子钻,钻到最后护卫都暗暗把手握住刀柄,才摸到地方。
小小木门,嘎吱嘎吱半开,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声。
林怀音和蟹鳌对视一眼,同时觉得耳热,站门口一看——沈老夫人和沈兰言,一人一边,把着卢太医不放。
“林怀音怀着我哥的骨肉,卢太医你不能见死不救!”
“你跟我们去林家论理,林怀音必须救出,她肚里的孩子必须回沈家!”
两人生拉硬拽,卢太医脚后跟抵不住地,苦不堪言。
“我家老二说了,一路上都是卢太医你送安胎药,这事你必须负责到底!”
“林怀音乖得跟猫儿一样,对我哥言听计从,定是吃了你给的药,才不顾我哥受辱,连家都不回!这事不解决,我跟你没完!”
“停停停!”
眼见二人越说越离谱,卢太医忍不住开骂——“没完什么没完?!给你们脸了!沈大人早就给林三小姐下药,坏了她身子,林三小姐一辈子都不会有孕,不信你俩自己去问沈大人!”
“什么?!”
“下药?!”
沈家母女呆愣当场。
“我从未送过什么安胎药,那是救命的解毒药!别在这儿撒泼,赶紧走!”
卢太医抬臂直指大门,赤红的脸脖子一霎时惨白。
大门口,蟹鳌“通通通”冲上去,左右开弓,揪住沈家母女,旧恨新仇一起暴揍!
林怀音原地未动,目光直直看向卢太医。
四目相对,卢太医尴尬地缩手,躲闪。
林怀音无意识背靠门框。
真相来得太容易,太轻巧,她没有心理准备,六神无主,猝不及防。
耳畔,沈家母女的惨叫声里,玄戈的话变得清晰——“当时卢太医声音极轻,末将只注意到殿下问过‘能治吗?日后还能有吗?’,卢太医只说‘尽力而为。’。”
原来,去鹤鸣山第一天,萧执安就知道她中毒不孕。
原来大哥哥给她送药时候的表情,是这个意思。
林怀音脑子很乱。
她才十五岁,虽然家里有两个侄儿,但是怀孕生子这种事,她只在前世痴恋沈从云的时候渴望过,今生她一直忙着复仇,她很忙,对于辽远的未来,她只存过萧执安一个名字,没有细想过任何画面。
陡然知晓自己不孕,她没有什么实感,好像没什么,无所谓,她没有孩儿,家里也不会饿死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骨头好像被一根根抽走,耳畔一声一声是萧执安在问——
“日后还能有吗?”
“日后还能有吗?”
“日后还能有吗?”
怎么,他很想要孩子?
他有皇位等着人继承?
他还真有。
林怀音靠着门框缓缓滑坐,指甲挖进松散的木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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