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安澄逸总算冷静下来，秀气的脸庞恢复了冷漠：“大师兄喝醉了？”
楚江珏还搂着顾峰辞不肯松手，后者安慰似地拍了拍楚江珏的后背：“点头。”
“谁给他喝酒的？”安澄逸微微蹙眉，刹那间又松开，“算了，别回宴场了，你先带他回去休息。”
顾峰辞也是这么想的。少年抬眸看了眼红着脸懵懵懂懂宛如小鹿的楚江珏，心想没想到你喝醉后那么凶，说拔剑就拔剑。要是回到宴场还得了。
整个场子都能被你掀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顾峰辞说完反客为主抓住楚江珏疯狂乱动的手，轻声哄，“好了师尊，我们回去休息了。”
楚江珏还沉浸在安慰两个伤心小孩的氛围中，一下子被拉着走还有些不适应，湿漉漉的眼睛眨啊眨眨啊眨，最终确定拉着他的是他的宝贝徒弟，这才乖乖跟着走了。
楚江珏住的地方非常隐蔽，离周府还有一段距离。彼时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只有宛如幽泣的风声缓缓飘荡在空气中，象征着周氏的旗帜飘扬在街道上。
这里家家户户都配了周氏的旗帜，也是因为有了周氏的庇护，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至少在百姓眼里，庇护他们的一直是周氏，而不是九霄剑派。
九霄剑派被灭似乎对九霄城没有太大的影响。九霄剑派全宗上下三万人，没有一个楚江珏。
莫名的，顾峰辞转头看了楚江珏一眼。后者恰好在这时抬起了头，清澈透亮的眼睛完完整整地映在顾峰辞眼底。喝醉了楚江珏微微偏过头：
“你不开心。”
顾峰辞转过头：“没有，我很开心。”
“你不开心。”楚江珏却突然挣脱了顾峰辞的手，小跑着到他面前，忽然停下来双手捧起了顾峰辞的脸。
顾峰辞甚至来不及反抗：“？？？”
楚江珏那张九天十地倾城无双的脸蓦地在顾峰辞眼里放大无数倍，近的甚至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顾峰辞犹豫许久痛定思痛道：“师尊，回去再耍酒疯好么？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好。”
黑夜中街道寂静无声，连方才的风声都听了。“广众们”非常淡定地给楚江珏腾出了发挥的空间。
无声受到鼓舞的楚仙尊大为振奋，仗着四下无人肆无忌惮地摸向了徒弟光滑白净的脸蛋。
顾峰辞瞳孔猛地增大：“！！！”
仙尊眼神微迷脸庞潮红，但指尖却是冰凉的，凉丝丝的宛如初冬的薄冰，没什么攻击力但却相当有存在感，一寸寸地在顾峰辞脸上划过。
额头、眉峰、眼尾、鼻梁、人中、下巴，最后已经不满足于指尖的触碰，手掌贴在顾峰辞脸庞上，贴得很轻，像是在触摸什么不可多得的宝物。
顾峰辞已经不在乎那只肆无忌惮撩拨他的手了，他的眼里只看得见离他越来越近的人。
楚江珏喝的那酒后劲很猛，过了这么久楚江珏脸上的热气不减反增，眸中已不见多少清明，反倒是一直执拗地紧紧盯着顾峰辞，仿佛要趁着酒劲将这个徒弟所有的面具都扒下来。
顾峰辞在楚江珏面前没有秘密，顾峰辞把一切最不堪的身世都告诉了楚江珏，除了……
“你很难受。”仙尊似乎在喃喃自语，但每一个字都叩击着顾峰辞的心弦，“为什么要忍着，忍着很难受……”
轰！顾峰辞双眼赤红，只觉得有什么动静在心里陡然爆炸。他猛地推开了楚江珏，后者一个没站稳茫然地向后倒去，在倒地之前被顾峰辞死死掐住了腰，毫不费力地拖进了旁边的小巷中。
楚江珏被用力抵在了墙上，白衣脏污了一大块，后脑勺和嶙峋的墙壁之间垫着顾峰辞的手。后者那只手一方面保护着楚江珏，一方面却抓住了他的头发。
被顾峰辞扯着头发并不疼，但是受到桎梏楚江珏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露出脆弱雪白的脖颈，眼眸中波光荡漾，唇茫然微张，显得无辜又懵懂。
顾峰辞对这样的楚江珏又爱又恨，忍不住凑近了他，语气隐约带着一丝隐忍：“我为什么忍着？”
“你猜猜我为什么要忍着？你什么都不懂，我不忍就和之前一样了！”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徒儿……”楚江珏慢慢伸出手抚向顾峰辞的脸——还没摸到就被顾峰辞粗鲁地拽住手腕压在了墙上，雪白纤细的手腕上隐约浮起一道红痕。
顾峰辞有那么一瞬间想走前世的老路，什么挚爱什么天下都不想管了，只有这个人，只有现在怀里这个人是他想要的。
夜幕无声，唯风徐徐，顾峰辞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藏着什么危险的信号：“我是谁？”
楚江珏茫然，半晌喃喃道：“徒儿。”
“我不是徒儿。”顾峰辞压近了身体，让楚江珏整个身体笼罩在黑暗之中，“我是顾峰辞。”
楚江珏盯着他盯了半天，方才鹦鹉学舌般道：“顾峰辞？”
这三个字宛如清醒的钟，敲醒了顾峰辞已经滑向危险边缘的理智。少年狠狠一咬舌尖，再抬头时眼里的赤红已经消失了：“对，我是顾峰辞。”
他慢慢放开了楚江珏，拍拍后者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顾峰辞蓦地停下脚步：
“不行，得给你点教训。”
少年一把搂过楚江珏的腰，用力把他揽向自己，一手同时捂住了他的眼睛，脸凑了上去。
这个吻正正好落在唇上，柔软得让人不敢相信。刹那间顾峰辞只觉得一股电流直冲天灵盖，耳边锣鼓喧天。他吻过楚江珏很多次，但是唇上的吻是第一次。
楚江珏愣在原地，直到顾峰辞退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唇，茫然无措地看着顾峰辞。
楚江珏此时的心情很难描述，理智的弦告诉他这是不对的，但是脑子却转不过来——或者说内心深处不想让他转过来，愣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做什么亲我？”
顾峰辞的眸光温柔而深刻，他走上前梳理好楚江珏被弄得乱糟糟的头发和衣领，随后继续牵着楚江珏的手往住处的方向走：“不做什么，我爱你而已。”
空荡荡的街上，只有顾峰辞牵着楚江珏走过。
最后两人还是没能回去休息，因为风落鹤突然一个传音符发过来，兴奋的大叫声差点震聋顾峰辞的耳朵：
“殇无他愿意说了啊啊啊！快过来，他终于被我感动了！”
楚江珏一把推开顾峰辞，哼的一声，指着已经传完话的传音符：“不许你欺负他！”
传音符静静地立在半空中燃烧，面对对自己放威压的大佬丝毫不惧。
“你竟然如此不懂规矩！”楚江珏怒火中烧，眼看着就要召出清曦剑。
顾峰辞连忙把人拦住，拍拍后背轻声哄：“好了好了不生气，你看它都被你吓得**了。”
楚江珏却还是怒气冲冲看着已经燃了一半的传音符，半晌终于被顾峰辞哄好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嘟囔：“谁都不准欺负你。”
顾峰辞眼含笑意：“嗯，我不让别人欺负。”
风落鹤这么一打岔，顾峰辞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情况。风落鹤的屋子在离楚江珏宅子不远处的角落民屋里，风落鹤为了不让殇无脱离自己的视线，还让楚江珏弄了个禁制把殇无囚在了屋子里。
顾峰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一片狼藉。
“你有没有点作为契主的尊严？”顾峰辞曾经如是问。
风落鹤凄凄惨惨戚戚地蹲在角落，一点点收拾被殇无打碎的东西，闻言叹了口气：“我看他也挺可怜的。”
风落鹤坚信自己可以感动殇无，让他主动说出内奸的身份。顾峰辞给了他三天时间，没想到第二天，殇无真就主动开口了。
顾峰辞推门进去，屋内居然干净整洁，风落鹤面色憔悴却在嘿嘿嘿地笑，瞅见楚江珏嚯的一声，恭敬道：“大人，厨房里还有刚出锅的云片糕，您赏脸吃两口不？”
楚江珏矜持地点点头，乖乖坐在旁边吃点心。
屋内殇无被禁制束缚坐在椅子上，银白的头发短短两天就失去了光泽，脸上的疲惫毫不掩饰。
“说吧，有几个，都是谁？”顾峰辞直奔主题。
殇无低垂着头沉默半晌，先是看了眼风落鹤——风落鹤对着他嘿嘿地笑，看起来傻乎乎的；又看向顾峰辞——少年居高临下，眸光锐利冷漠。
“早说对你更有利。”顾峰辞的手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等宫筱桔开口，你将没有丝毫价值。”
宫筱桔确实是个硬骨头，一直被关在楚江珏房间地底下，数百道禁制和封印，还有沧澜宗内门弟子日夜看守。
殇无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我知道的有三个，有一个在九霄剑派，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在盛家，名字不清楚，只有圣女知道。”
九霄剑派里的内奸死了？灭九霄的不是宫筱桔吗？
顾峰辞没有把疑惑表现出来，继续问：“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殇无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着吃糕点的楚江珏，“在周家。”
顾峰辞敲桌子的手猛地一顿，神色晦暗不明。
“我有时奇怪，这九霄城的弯弯绕绕可比魔族多多了，怎么还会有楚江珏这样的傻子。”殇无说。
顾峰辞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拉着楚江珏推门出去：“不牢你费心，阶下囚就不要浪费时间伤风悲秋了。”
殇无：“……”
从风落鹤家里出来，天空已经泛起一阵鱼肚白。顾峰辞叹了口气：“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两人慢腾腾地总算回了住处，房门紧闭，窗户锁死——门缝里却渗出了一滩血洼。
顾峰辞瞳孔一缩，一把推开了门，逆着光有个身影倒在血洼中，不知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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