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绮瑶在混沌中恢复意识时,后颈传来针刺般的疼痛。记忆碎片里摇晃着高脚杯猩红的残影,经纪人李姐递来的那杯红酒泛着诡异的甜腻。
"醒了?"浑浊的声波刺破黑暗。
床头灯在秃顶上折射出油光,王全福松垮的睡袍带子垂在腰间。三个小时前的场景骤然清晰——李姐说要带她见投资方,却在电梯里突然按住21层按钮。
"李姐呢?"她蜷缩着往床头退,真丝床单在掌心攥出漩涡。空调出风口飘来的异香让四肢发沉,腕间银镯抵着突突跳动的脉搏。
"二十万买个新人,李红梅倒是会做生意。"金戒指在灯下晃出光斑,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周绮瑶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阁楼,霉味混着老人粗粝的手掌,那天她用石头砸上了对方的眼睛。
银镯暗扣发出轻微咔嗒,冰凉的金属贴住滚烫的皮肤。当浑浊酒气扑面而来时,她猛然抬手划出一道银弧。
走廊猩红地毯吞没了凌乱的脚步声。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飞舞。就在这时,她突然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之后自己就一直被那人护着,从19岁到24岁。拍戏受伤,在大平层里,他给自己揉脚。偶尔耍耍小性子,被他包容。还有那一次,自己颤抖着,他轻吻安抚。
有时候,周绮瑶甚至是感谢那个导演的,虽然那人的行为是恶心丑陋的,但她却因此遇到了裴宴迟。
那个对自己很好的爱人。
周绮瑶本以为,这就是永远。
画面逆转,背景变得雾蒙蒙。周绮瑶看到自己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切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模糊又刺眼。苏婉的脸在眼前晃动,那得意的笑容像是锋利的刀片,一下一下地划过她的眼睛,刺痛了画中人的神经。
“你来这里做什么?”周绮瑶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尖已经泛白。
“当然是来找裴总,他要见我,看来你是被厌弃了。”苏婉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神里满是轻蔑。
从镜外人的角度,这次周绮瑶清楚地看到了那人眼里的得意,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那怜悯比得意更让她难受,仿佛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
“你不会真爱上他了吧?凭你一个戏子?”苏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一字一句砸在周绮瑶的心上。
画中人或许是被这几句话激怒了,扬起的手狠狠落到了眼前人的脸上。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苏婉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她捂着脸,眼神里满是愤怒,但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闹够了吗?”熟悉的冷淡声音从身后传来,周绮瑶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缓缓回头,看到裴宴迟站在不远处,眼神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他没有看她,只是转身离开,背影决绝而冷漠。
周绮瑶追上去,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狠狠甩开。
她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但更痛的是心。她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滑落。
这一刻,画外的人仿佛和画中人共感了。锥心的痛让周绮瑶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仿佛能感受到那种被抛弃的绝望,那种从云端跌入泥潭的无力感。
画面再次切换,周绮瑶看到自己瘫坐在地上,衣不蔽体地躺在一片脏污里。她的眼神空洞,嘴里喃喃道:“那之后呢?”
网络上爆出了她被导演扶着进酒店的照片,模糊的镜头下,她的脸清晰可见。紧接着,有人爆料她的家庭,说她抛弃了贫困的父母和弟弟,只顾自己攀高枝。
“周绮瑶,你这个贱人,就知道往上爬,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看看这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能靠陪睡上位!”
“周绮瑶,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
这些评论像一把把刀,刺进了她的心。画面中的人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噩梦像潮水般涌来,她梦见自己被无数双手拉扯,梦见裴宴迟冷漠的眼神,梦见苏婉得意的笑容。
她一定很想找到他,向唯一爱她的人解释。
可是,她找不到他。
电话永远无人接听,消息永远石沉大海。她站在裴氏集团楼下,却被保安拦在门外。她拼尽了全力,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然后,那人就被绑到这里了。那个导演王全富出狱了,带着一群混混将她堵在巷子里。她的挣扎显得那么无力,一个巴掌将她扇到了地上。她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嘴里满是血腥味。
“李哥,这个是裴总的妞?”一个混混笑嘻嘻地问。
“玩都玩了,他还瞧得上?”李强啐了一口。
画外人嘴里溢着缓缓流淌的血,她的眼神逐渐涣散,耳边传来混混们的哄笑声。她的手指无力地抓着地面,指甲断裂,鲜血渗进泥土里。
或许一开始就记错了,自己从来没有走出那里。这一刻,从出生起就注定了。
周绮瑶闭上眼睛,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幼年时的画面。苍老的脸,干瘪的手,还有那株开得妖异的石榴树。她以为自己逃出来了,却原来只是从一个深渊跌入了另一个深渊。
***
后来,裴宴迟无数次后悔,无数次一遍一遍地回忆着那天。
眼前的画面像被撕裂的旧照片,女人的背影在直面而来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她背对着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像毒蛇的信子,一字一句都带着锋利的倒钩,刺进他的心脏。
记忆将他拉回到那个枯黄的秋天,虚掩的门缝里传来争吵声,尖锐而破碎。
“裴故,她就是个下三滥的贱女人,你……”
“你恶毒的让我陌生。”
“……”
“这个家我不会再回来。”
还有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记不清了。但那件事后,那个见到裴故就会疯魔的女人,随着刺耳的救护车声,永远消失在了那个秋天。
枯黄的记忆被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拉回现实。
是周绮瑶打了那个姓苏的女人。
裴宴迟感觉自己身上冷的厉害,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肤,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他看见周绮瑶的手掌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指节泛白。
苏婉的脸偏向一边,白皙的皮肤上迅速浮现出红色的掌印,她的眼神从震惊转为怨毒,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闹够了吗?”
他不想再看这场闹剧,也不敢再留在这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周绮瑶的啜泣声,像是被风吹散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他心上。他走得很快,仿佛只要走得足够快,就能把那些破碎的声音甩在身后。可他知道,那些声音早已刻进他的骨髓,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时不时地扎他一下。
“你这种石头也会有心事?”
M国,眼前的男人温文尔雅,却也带着挥不去的病气。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容珩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一条薄毯,毯子边缘绣着一只小小的蝴蝶,针脚细密,像是某个人的手笔。
“别取笑我了。”裴宴迟低声回应,目光落在窗外飘零的黄叶上。那些叶子像是被时间遗忘的碎片,一片片坠落,无声无息。
“那是上一辈人的事了,回去吧,宴迟。”容珩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容珩,你身体怎么样?”裴宴迟转过头,目光落在容珩苍白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老样子。”容珩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毯子上的蝴蝶图案,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慰藉。
“娇娇呢……你真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容珩打断。
“我这个样子,不如不见。”容珩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他的手指紧紧攥住毯子,指节泛白。
“你太固执了,我们都了解她,这不是好办法。”裴宴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宴迟,世事难料,不要来不及后再挽回。”容珩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留你了。”
裴宴迟看着他转身,背影在秋风中显得格外单薄,渐渐消失在飘零的黄叶里。
从那天分别到他来到M国,接近一个月吧。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潜意识总是告诉自己还有些事没想通。这段时间,他总是很想她,尤其是最近,不安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裴宴迟回国了。
然后,铺天盖地关于她的消息涌了上来。
首当其冲的,是那张印着她照片的死亡宣告。
他的手指颤抖着抚过新闻板报上的黑白照片,仿佛能触碰到她冰冷的温度。照片上的周绮瑶笑得温柔,眉眼弯弯,像是从未经历过那些痛苦。可他知道,那笑容背后藏着多少伤痕。
他让身边人去查,知道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最后的坏人已经被公安绳之以法,其他的,裴宴迟自己来。
两周后,他站在周绮瑶的公寓门口,指纹锁发出清脆的“滴”声,门开了。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仿佛她只是出门买杯咖啡,很快就会回来。沙发上还放着她常穿的毛绒外套,茶几上摆着半杯凉透的奶茶,杯壁上还留着她的唇印。
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想通了,有些事却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瑶瑶,我来陪你了。” 他把刀子推入了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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