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24

米燃洋猛地抽回神智,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被那幻象中最后的绝望与冰冷迎面击中。脸色瞬间褪得惨白,一股寒意自脊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让他几乎窒息。

……男孩?哥哥?

不……不对!

那幻象中的……是……

狗妈妈……小狗……男人……

还有之前看到的,那些扭曲的怨恨,野兽般的低吼,对飞盘、烤肠、温暖窝垫的执念……

那些迷失之“人”,他们浑噩徘徊,所求所念,从来就不是人类世界的浮华,而是它们作为动物时最卑微、最原始的渴望!

温暖、食物、玩耍、以及……人类带来的、无法理解也无法摆脱的巨大痛苦。

无数碎片化的线索在他脑海中疯狂撞击、拼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根本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

这座小镇……这些所谓的迷失之人……

根本没有什么人类的孤魂野鬼!

从始至终,滞留于此、承受无尽痛苦等待的……全都是流浪动物的灵体!

巨大的震撼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随即是排山倒海般的悲恸与汹涌焚心的怒火。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依旧龇牙低吼、充满原始敌意的“男孩”。

那凶狠的目光,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人类的恶意,而是一只被人类极端残忍所折磨、虐杀致死的小动物,最后凝固于灵魂中的无尽恐惧与仇恨!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需要被说服的对象,而是一个需要被理解的痛苦灵魂。

米燃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敛了青霖法衣过于明亮的光华,只留下一层极薄的水木灵气萦绕体表,避免刺激对方。他不再试图开口说话,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努力将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情绪——那份从幻象中感知到的、属于狗妈妈的绝望与牺牲、属于狗哥哥自己的恐惧与痛苦、属于狗弟弟的无助等待,以及他自身汹涌真实的悲悯与歉意——提炼成最纯粹的情感意念。

他像推开一扇无形的门,将这复杂而沉重的情感洪流,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推向那充满仇恨的灵体。

“我看见了……”

“你的痛苦……你的恐惧……你的愤怒……都是真的……”

“对不起……为‘我们’对你做的一切……对不起……”

意念如同无声的涟漪,一圈圈荡开。

然而,这份善意的意念如同水滴溅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引发了剧烈的、爆炸性的反应!

“吼——!!!”

那“男孩”猛地发出一声绝非人声的、撕裂般的咆哮,周身浓得化不开的黑红色怨气如同活物般沸腾炸开!它不再是龇牙,而是整个面部都扭曲变形,嘴巴以一种违反生理结构的角度撕裂开来,露出如同野兽般交错的、闪烁着怨毒寒光的利齿虚影。它对那道歉的意念反应尤为激烈,仿佛那是对它极致痛苦的某种亵渎。

那双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孩童”的痕迹彻底消失,只剩下最原始、最疯狂的毁灭欲和对人类气息的极致憎恶!

“痛!!!人类——死!!!”

一道纯粹由怨念凝聚而成的、肉眼可见的黑色冲击波,伴随着这充满痛苦与仇恨的尖锐意念,猛地轰击在米燃洋的“青霖润泽袍”上!

砰!

一声闷响,青蓝交织的光袍剧烈波动,表面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光华瞬间黯淡了一瞬。米燃洋只觉得胸口如遭重锤,气血一阵翻涌,竟被这股纯粹由痛苦驱动的力量震得后退了半步。

那灵体丝毫未停,它四肢着地,如同一头发狂的恶犬,带着道道残影,疯狂地扑击上来!不再是简单的抓挠,它的“双手”已然化为扭曲的利爪,每一次挥击都带起凄厉的破空声和道道凝而不散的怨毒黑气,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疯狂抽打着护体光袍。

“骗子——!!!死!!!”

更多的尖锐意念,不再是语言,而是直接灌入米燃洋的脑海,那是无数负面情绪的碎片:铁笼的冰冷、棍棒砸落的剧痛、烟头烫灼的焦臭、脖颈被勒紧的窒息绝望……所有这些痛苦都化作了攻击的武器,试图撕裂他的防御,更试图摧毁他的神智。

米燃洋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苦苦支撑,“青霖润泽袍”的光芒明灭不定。他能感觉到真气的消耗速度远超之前应对那些无意识的怨念聚合体。这不是无差别的攻击,这是针对他个人、针对“人类”这个概念的、倾注了全部恨意的复仇!

他试图再次传递安抚的意念,但都被更狂暴的攻击和怨恨的嘶吼所打断。任何语言的、意念的沟通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他考虑是否不得不暂时后退以避其锋芒时,他看到了那灵体在疯狂攻击的间隙,那双被仇恨淹没的眼睛,极其短暂地、不受控制地瞥了一眼他依旧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半截围巾。

那一眼,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却清晰地流露出了一丝与周围疯狂仇恨截然不同的情绪——那是一丝极其微弱的、深藏的眷恋与茫然。

就是这个!

它疯狂的攻击,也是一种极致的恐惧!恐惧再次被骗,恐惧再次失去!

米燃洋猛地一咬牙,不再试图闪避,而是将更多的真气注入“青霖润泽袍”,硬生生扛住又一波利爪撕扯。他趁着对方攻击稍歇、再次蓄力的那个极其短暂的瞬间,不顾一切地将全部心神沉浸在那半截围巾之上,将其所蕴含的“弟弟的等待”、“共享的温暖”、“等待的执念”这些情感,混合着自己决意帮助它们重逢的坚定信念,化作一道最纯粹、最强烈的意念光束,不再是试图安抚,而是如同呐喊般直接“砸”了过去!

当围巾那微弱却熟悉的气息散发出来时,狗哥哥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

它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截破旧的毛线,狰狞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恍惚和挣扎。那气息属于它和弟弟共享的、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暖,是它拼命守护的东西。

米燃洋立刻抓住这一丝松动,将意念聚焦:

“它还在等你……”

“它很冷,很害怕……但它相信你会回去……”

“你看,它把你和它的‘窝’都一直留着……”

“跟我来,我带你穿过这片黑暗,去见它……你们可以一起离开……”

“一起离开”这几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狗哥哥死寂的怨念中荡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它周身的凶戾之气似乎减弱了一丝,但那深植骨髓的怀疑和仇恨并未完全消退。

它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破碎的呜咽,那声音里交织着巨大的渴望和更巨大的恐惧。向前一步可能是解脱,但也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欺骗。它庞大的怨念灵体微微颤抖起来,黑红色的雾气不稳定地波动着,时而收缩凝聚,时而膨胀逸散,仿佛内部有两股力量在激烈地撕扯。

一个声音在嘶吼着人类的残忍与不可信,提醒它每一次接近带来的都是疼痛和毁灭;另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固的声音,则来自于那半截围巾气息所唤醒的、几乎被彻底湮灭的温暖记忆——关于弟弟的依偎、互相舔舐伤口的慰藉,以及母亲拼死撞开笼门的决绝……

它的利爪微微蜷缩,又猛地伸开,复又无力地垂下。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里,疯狂与一丝极细微的清明交替闪现,显示出它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挣扎和犹豫。

它抬起头,那双不再是人类的眼睛里,仇恨与一丝极微弱的渴望交织着。一个沙哑、破碎,仿佛由无数痛苦摩擦形成的意念,断断续续地反馈回来,不再是纯粹的野兽嘶吼:

“…人类…骗子…痛……”

“……弟弟…我的弟弟……”

“…走不了……我们…都走不了……”

米燃洋心中一紧,立刻用意念追问:“为什么走不了?我可以带你过去!”

狗哥哥的灵体发出一种近乎嘲讽的、绝望的波动,它抬起手,指向周围浓得化不开的怨气黑雾:

“……黑…就是我们…我们就是黑……”

“……被它吃了…也变成了它……”

“……离不开…要么找到‘名字’……要么…等白色的光…一起碎掉……”

米燃洋瞬间明白了!黑夜区的居民并非居住在怨气中,而是它们本身已被怨念同化,成为了这怨念之海的一部分!它们无法离开怨气,就像鱼无法离开水,即便那水是污浊致命的。

直接带它走是行不通的,它会像离水的鱼一样,可能瞬间死掉。

怎么办?

米燃洋的大脑飞速思考。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周身流动的“青霖润泽袍”上。这个法术能隔绝怨气,甚至能微弱净化……

一个大胆的想法瞬间涌现。

——既然不能将它从怨气中完全剥离,那能不能……将一部分它赖以生存的怨气,连同它一起,暂时“打包”带走?

就像给一株离不开特定土壤的毒草,连根带土一起挖出来,短暂地移植!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但或许是唯一的方法。

他不再犹豫,将意念传递过去,尽可能清晰:“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暂时带你离开。但这需要你相信我一点点……不要抵抗我的力量。我会用我的法术,为你制造一个……小小的‘黑夜’区,带你去找弟弟。”

狗哥哥的灵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那深深的怀疑几乎要再次压倒一切。但它看了看米燃洋手中那半截围巾,又感受了一下那份持续传递过来的、不含杂质的悲悯,它眼中那疯狂的仇恨最终缓缓压下了一丝。

它没有回应相信,但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沉默地、戒备地站在原地,这已是它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米燃洋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体内水木双灵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精细运转。“青霖润泽袍”的法术结构在他手中开始逆转、变形。

不再是向外散发净化之力形成护罩,而是向内收束、编织、构建!

柔和的青色与蓝色光丝如同灵巧的织工,以狗哥哥的灵体为核心,开始轻柔地缠绕。它周身的怨气黑雾仿佛被某种力量温和地吸引、汇聚,融入到那光丝编织的网中。光丝并未试图净化这些怨气,而是形成了一个薄薄的、稳定的容器,就像一个透明的生态箱,里面装着维持它存活的“空气”。

这个过程必须极度小心,既要保证“容器”的密封性,又要保证其稳定性,不能过度刺激狗哥哥的灵体。

终于,一个约莫半人高的、散发着微光却内部翻滚着淡淡黑雾的灵气茧形成了,狗哥哥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米燃洋能感觉到这个特殊的“茧”在持续消耗他的真气,并且极其脆弱。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对茧中的灵体传递出一道意念:

“我们走吧。”

他转过身,捧着这个承载着痛苦与希望的“茧”,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黄昏与黑夜的边界走去。身后,是无尽的怨念之海;前方,是可能的重逢与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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