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令史闻言挨近两步,听最炙手可热的勋贵——滕家人分享密辛,机会难得,自然要支棱起耳朵认真倾听。
“柳员外在宣阳坊有一处宅子,有人传他在那儿养了外室。可柳员外家中悍妻陆氏可是敢当众抽他鞋底子的人,怎会容他隔三差五会外室?”
滕悬黎这一反问意味深长。
晏珬恍然大悟,“想必那处宅子能给全家带来好处,陆氏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外室流言传开。”
今日柳融来平康坊南曲是障眼法,他要去的是宣阳坊那处宅子。
“小人立刻带人过去。”
未等滕悬黎制止樊令史,门外传来敲门声,而后推门走进一位娉婷娘子。
“奴亲手做了桂花雪团酥,晏郎……”
许蔚奴姗姗入阁,却发现阁中多出一位小娘子。
小娘子虽身穿袍服,发髻蓬乱,但明眸灵动,柳眉弯弯,秀鼻玲珑,脸庞圆润可爱,天生一种娇柔,初见即叫人生出拥入怀中,捧在手心呵护的欲.望。
许蔚奴被自己这番想头惊到,兀自愣了一瞬,随即展颜道:
“未曾亲迎小娘子,是奴之过。”
许蔚奴将桂花雪团酥放在花梨木嵌五彩螺钿方桌之上,莲步轻移,颔首屈膝,姿态优雅地向滕悬黎施了一礼。
滕悬黎终于得见传说中的南曲魁首,蛾眉宛转,凤眸半弯,叫人见之忘俗。
她走上前回了一礼,道:
“我与婢女出游走散,在外头巷子被浮浪子欺负,幸得被晏……郎君救上来,才逃过一劫。不请自来,切莫见怪。”
“怎会?若是奴亲见小娘子被浮浪子欺负,也要上前救助呢。”
一来一往,两人话语投机聊得如同多年密友,冷落了同在阁中的晏珬和樊令史。
晏珬本来心焦正事,但听及滕悬黎向许蔚奴借衣裳,又觉不寻常。
“我破了袍服,乱了发髻,无颜这般走在外头,可否暂借许娘子一套衣裳替换,不必新衣,旧衣便好。”
许蔚奴怎会借人旧衣,取了一套新衣递给滕悬黎。
滕悬黎坚决推辞,许蔚奴毫不妥协。
两难之际,滕悬黎向晏珬投去求救目光。
晏珬会意,当机立断道:
“烦劳许娘子取身旧衣,我还有要事需尽快带滕娘子离开,不容耽搁。”
许蔚奴这才让步,取出一套穿过一次的衣裳。
晏珬带樊令史出阁,在外等候。
许蔚奴帮滕悬黎换衣之时,发现滕悬黎雪肤之上几处青紫格外扎眼,旋即取了上好的化瘀药帮滕悬黎轻柔涂抹。
滕悬黎未料许蔚奴如此柔情似水,体贴贤惠,对许蔚奴的热情有点难以招架。
穿好衣裙后,她自己随手挽了个发髻,退去内室。
经过方桌,她回头对许蔚奴道:
“许娘子厨艺超绝,我钦羡非常,不知可否将这盘桂花雪团酥赠与我。”
“小娘子喜欢,奴喜不自胜,岂会吝惜这碟点心,待奴再取几样来一并装盒与你带回。”
“多谢许娘子。”
滕悬黎拎着点心盒子出了雅阁,和晏珬、樊令史一起与许蔚奴道别。
坐在去宣阳坊的马车上,滕悬黎撩开帘布向晏珬招手,示意他进到车厢来。
“车厢狭窄,在下不便入内,滕娘子有话直言,在下靠近些听。”
滕悬黎抿嘴一笑,晏侍御耿介持正果真名不虚传。
“晏侍御,您纠举无数,出师必捷,高高由衷钦佩。这次高高提供了线索,可否参与其中?”
“不可,危险。”
晏珬话说得斩钉截铁,但心中还存着对滕悬黎借旧衣、要点心的事的好奇。
以他对滕家的了解,圣人爱重,赏赐多如流水频频流入兴宁坊甲第,什么珍馐美味没有,许蔚奴点心做得再好,滕悬黎不至于眼皮浅到主动开口讨要,必定是有什么打算。
“那您……”
晏珬见滕悬黎欲言又止,出言道:
“滕娘子请直言,此外,在下还想知你换衣带点心的缘故。”
“晏侍御可记得许娘子之前的南曲魁首?”
晏珬摇头,若非办案之故,他根本不会踏入南曲诸院。
“是杜五娘,她被一富商赎身后不知所踪。”
滕悬黎捕捉到晏珬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那是对她怎会知道这些事的怀疑。
她努力稳住心神,把前世听说的事按在不知那次宴会上听得的密辛头上,
“听人说住在那宅子里头的便是杜五娘,她不是柳员外的外室,而是幽州进奏官拉拢官员,换取利益的工具。至于为何不曾泄露其他官员名姓,只一个柳员外顶了锅盖,晏侍御方才已猜出缘由。”
“杜五娘出身茗岚院,与许蔚奴交好。”
晏珬立时明白了滕悬黎的意图。
滕悬黎会心一笑,
“晏侍御现下可允高高所请?”
“下不为例。”
事急从权,晏珬同意滕悬黎参与其中。
“晏侍御稍后让你的人先隐藏行迹,我上前敲门,否则惊了宅子里的人,狗急跳墙,或遁地而逃,你们辛苦一场可要竹篮打水咯。”
晏珬顺从地点点头,想不到滕娘子竟有如此勇气,颠覆了几日前那晚对她的娇柔印象。
到了之后,滕悬黎上前敲门。
门内青衣谨慎,未直接开门,问明来意,留下一句等着,回内请示主人去了。
许久之后,杜五娘出现在门后,隔着门缝审视滕悬黎。
滕悬黎屈膝行礼,绽放灿烂一笑,
“五娘安好,蔚娘亲手做了点心,托奴给五娘送来。”
杜五娘见她脸生,但身上的衣裳和手中的点心出自许蔚奴之手无疑,便开了门。
.
“这次多亏了滕娘子。”
人赃并获之后,晏珬真诚道谢。
滕悬黎汗颜,即使没有她的帮助,晏珬也会成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能帮上晏侍御,高高与有荣焉。高高一直钦佩晏侍御的为人,有您在朝中,定能震慑不少有歪邪念头的官员,圣人的盛世也能长久,百姓的日子不再艰难。”
“滕娘子过誉,在下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滕悬黎看向被押出来的柳员外和幽州进奏官,幽幽道:
“若他们也能做到自身该做之事,何至于此。所以,高高方才所言,并非过誉。”
她回望晏珬,郑重道:
“高高常随母亲赴宴交际,看多听多,指不定哪件内宅密辛能再帮上晏侍御。今日斗胆求与晏侍御同舟,不知晏侍御允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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