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时筱看着地上的人,她提步走向安老夫人,俯身扶她起来,低声喊道:“娘,你快起来!”
安老夫人顿时泪流满面,握住安时筱的手:“小小,娘……娘好想你!”
安时筱拉着她进门,对其他人吩咐道:“平身”。安国公起身后看向安世澜:“澜儿”,安世澜点点头,“祖父!”当即就要下跪,安国公拉住了他,对他说:“回来就好,先回去再说!”
众人回大殿后,安时筱打开圣旨,“皇上有旨!”以安国公为首的,跪下一地,安时筱宣旨后,对自己的父亲说道:“安国公,接旨吧!”
安国公叩首:“臣领旨,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安国公接过圣旨后,安时筱轻笑一声:“皇上真是多虑,这样的旨意怎会令安国公为难,哪怕是下一道给安国公架一把刀的旨意,安国公也会领旨谢恩的!”
安国公点头:“娘娘说的是,君让臣今日死,臣绝不会苟活到明日!”如此大义凛然刺痛了安时筱,她抬眼直视安国公,质问他:“安国公可曾后悔过?”
安国公摇摇头,表示他做臣子不后悔。安时筱的眼神瞬间冰冷,直直地盯着安国公,父女之间如此剑拔弩张,惊的旁人也不敢说话。
安时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执拗,她只是不服气,于是又问道:“安国公可是觉得自己一直很正确?”
安国公摇摇头:“不曾,臣最错的事是当初心软之下允你娘留下你!”
安时筱的眼神更加冰冷,她一字一句地对安国公说道:“你以为,我想做安家女吗?”说完,便要甩袖而去,吓得安老太太直接喊:“小小,娘娘,皇后娘娘……”她想追过去,奈何脚乏无力,直接跌倒了地上,其余人皆去扶,只有安国公没动,他紧紧盯着安时筱的背影,嘴唇颤抖,手指微缩,想要抬起手臂,最终又无力放下!
安老太太只能骂安国公:“你这个老顽固,我还有几日能活,啊,你想让我一辈子见不到女儿吗?”
安世澜见状推了一把自己的二叔,安文韬快步上前叫住了安时筱:“娘娘留步,臣记得娘娘最爱吃鸟蛋,惇儿前些天刚去掏了鸟窝,足足有十个蛋呢,我让厨房去做了,娘娘就留下吃饭吧。”
安时筱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看向安文韬,啜泣道:“二哥,他居然说我的出生是个错误!”
安文韬为她拭去泪水,像小时候似的捏了一下她的翘鼻:“小小,父亲曾说母亲若不生下你,你就会出生在其他人家,最起码会无忧无虑,不似现在这般艰难困苦,他是心疼你。你看你,自入了东宫后就跟家里人断绝来往,爹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很激动,早早地让人做衣裳,只为了能在宫宴上远远地看你一眼,或者让你看他一眼。可是每次你都郁郁寡欢,根本无暇看他。”
安时筱的眼泪开始流,安文韬见安时筱摒退了众人,于是拉着她向后院走去,走到一颗树下,对安时筱说:“小小,你看枣又熟了,你要不要上去摘点来。二哥在下面帮你接着。”
安时筱抬头看见枣一粒一粒如鸽子蛋那般大,颗颗饱满圆润红□□人,她好似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声音自十几年前随风传来,“咯咯咯,你快点捡啊,一颗都不能少哦。”树下的少年捡的认真小心,一颗颗捡起来,刚要抬头看她哪知道有颗枣直砸他的脑门,他顺手拿下那颗枣,并宠溺地看着她,旁边的兄长们还在嘲笑他,“你被这丫头拿捏的死死的!”
安时筱低声问安文韬:“二哥,听说他还未娶妻?”
安文韬却说:“他有没有娶妻,皇家定然一清二楚,毕竟他也姓顾。只是,小小,只要当今圣上健在,你和他都绝无可能。”安文韬见她又要低迷下去,走到树下蹲下身来,“上来,二哥托着你摘枣”!
安时筱应声走过去,被安文韬架起来后,她能能够到树上的枣,她摘了一颗想要扔下,却发现没人帮她捡了,此时安文成和安世澜都出来了,对安时筱说:“小小,姑母尽管扔,大哥,侄儿在下面帮你捡起来!”
安时筱不再犹豫,扔在地上,摘着摘着,安时筱的心情就好起来,对安文韬指挥道:“二哥往前点,往后点!”
听到安时筱的欢声笑语,安国公与安老夫人都流下了眼泪,好像回到了以前。
安时筱被托着一路走到后院墙边,她正准备指挥安文韬继续走,谁知在她抬眼后发现墙外站着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她瞬间张大了眼睛,那人也不回避,也直直地看着安时筱,眼神里生出宠溺来,下面的人见安时筱不动静,问她:“小小,怎么了?”
安时筱回过神,“哦,我摘了一颗枣,发现被虫子咬了,现在就把它丢出去”,说着就把枣向那人头顶砸去,一如当年那般,那人一把抓住了丢过来的枣,又宠溺地看她一眼,提步隐身在转角处。
安时筱对安文韬说:“二哥,放我下来”,在安文成和安世澜的帮助下,安时筱安稳地落在地上,她问安世澜:“澜儿,姑母刚才好像了一个人。”
安世澜点点头:“姑母眼力不错”,安时筱震了震,“你们要做什么?”
安文韬和安文成见状,早就不见人影了,为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安世澜对安时筱说:“姑母,只是为了陵斥侯而来,为了雪莲而来!”
安时筱放下心来,想起之前的事情,问安世澜:“澜儿,不管之前如何,现在你既已回京,要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姑母再不想逼迫于你。”
安世澜对安时筱下跪:“姑母将澜儿从青台山解救回京,澜儿会时刻记起这份恩情。”
安时筱把他扶起来,对他解释:“将你解救回京的不是姑母,是安乐”,忽略掉安世澜的惊讶神情,安时筱继续说道:“澜儿刚回来,可以听听看看,现在的大乾已不是两年前的大乾,现在的圣上也不是两年前的先帝!安乐不是当年的太子,不会勉强本宫再如两年前那般求你。到底怎样做才是有利于大乾,姑母相信你能有自己的判决。”
安时筱适时止住话题,一些话点到为止,该怎么做还得看他自己。安时筱轻快地迈步回到正厅,此时已经摆饭了,安时筱自是被安排在主位上,安时筱看着自己爱吃的饭菜都在自己这边,夹起一块茭白吃下,点点头说:“不错。”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安时筱看向一旁的老母亲,她正在看着自己,安时筱夹起一片菜叶放进安老夫人的碗中,“娘,吃菜!”安老太太泪滴落下来,笑着端起碗说:“哎,我吃,我吃!”
她看向另一旁的安国公,对方正期盼地看着她,她夹起一块肉放在对方碗中,轻声说道:“安国公多吃点,这样才有力气再跟本宫置气!”
安老太太扑哧一笑:“小小,你可不知道,他每次进宫参加宴会,都会满心雀跃,但是回来后又去厨房找吃的,宴会上都跟没吃东西一样,你说他去宴会上干什么了”。
安时筱想起安文韬说的话,转头看向安国公,安国公连忙端起碗埋头吃饭,安时筱内心无奈,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一顿饭用完,安时筱对刘氏宽慰了一番。刘氏当初流产本就不是因为安世澜,对于安世澜回京自是没有太排斥。
正在说话的安时筱被兰姑打断了:“娘娘,宫里来人传话,殿下醒了!”
安时筱当即决定直接回宫,于是与众人告别,安时筱踏上马车的时候回头望向送自己出门的安国公与安老夫人,内心一阵混乱,她是母亲,她担忧自己的女儿是人之常情。看着他们露出不舍的目光,安时筱对他们说:“新年将至,今年宫宴,娘可与爹一起进宫赴宴!”说完,不再看他们,坐进马车里。
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安老夫人泪眼婆娑推了推安国公:“小小喊你爹了!”
安国公拭了拭自己眼角的泪,摆了摆手让众人回去。
安乐宫,在蓝月喂药后,顾卿舞的心好像活了过来,她在众人的期盼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其他人皆喊道:“公主,你醒了!”
孙太医把脉后点点头,对蓝月等人吩咐道:“殿下的毒已经解了,你们可去熬点参汤喂殿下喝下,明日即可正常进食!”
“好,奴婢这就去熬!”蓝月噔蹬蹬跑出去。
太医等人一走,殿内就恢复了平静,青竹对顾卿舞说道:“殿下,蔺二公子在殿外等候,可要传他进来?”
顾卿舞眼皮阖上,示意她可以,青竹领命出去,门吱呀一下,蔺墨玦进殿内后就一直看向床上的顾卿舞,由于帐幔被青竹微微打开了,他能清楚地看到顾卿舞此时的样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瘦的只剩一张皮,颧骨全部凹进去了,顾卿舞对他微微抬手,他才走进她的床边。
蔺墨玦此时喉咙发紧,眼泪在眸中打转,他想开口说话,也只剩下俩字:“殿下”!
顾卿舞一直盯着蔺墨玦看,她最终艰难地说出两个字:“好……丑……”,蔺墨玦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梳洗过了,他扑哧笑了一声:“殿下勿怪,草民这就回去梳洗!”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相顾无言,好像是穿过了重重阻碍,得见山巅的天崩地裂之感,最终这片静寂还是被人打破了,殿门吱呀被人撞开,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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