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西玉京

七天后。

日头上来,西城街市两旁店铺大多都开了门,客栈酒楼、布行皮货行应有尽有。除此之外,宽敞的街道还摆着一排摊子,卖花的姑娘穿行而过,整条大街热闹非凡。

“姑娘,这古丽恰尔是我新鲜摘、新鲜晒的,要看看吗?姑娘,古丽恰尔在天山可是被称为冰魁,很难找到的姑娘!”

“姑娘,这几件上好的狐皮披在您身上肯定好看,不瞒您说这些都是俺们好几年前从天山打下来的,现如今可没有那么好的货了!”

“姑娘,我家这些山货都是保真的,都是我家男人打下来的,您要看看吗?”

李柔从街市穿行而过,街边很多摆摊的小商小贩都在招揽她的生意。她注意到,这些商贩大多是妇人或未及笄的姑娘,男人很少。

和天门关有关吗?它是大雍重关,与西玉京临近,征兵势必会抽西玉京这里的男丁。

避开卖花姑娘的来回穿行,元玉护着李柔往前走,边走还不忘道。“公——”

“元侍卫,你又忘了。”李柔提醒。

“哦哦,姑娘。”元玉急忙改口,她扫视周围,发现没人发现,不自觉地松口气。“姑娘,你今天要买什么吗?”

在公主府待的几日,李柔已经把公主府摸个透彻,她偷偷观察过公主府的侍卫,大致了解他们换班的频次和时间,也偷溜出来几次。

但这次,她不能再独自出来。

于是,她让元玉女扮男装装作侍卫与她同行。

今天,有件事要做。

“不买什么。”

元玉眼前一亮。“那姑娘要去春风楼?”

“……”李柔哑口无言。她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朝元玉道。“请你喝茶。”

说罢,她侧过身来,便见眼前茶楼牌匾写着双鹤楼三个大字。

双鹤楼。

当年她来天门关看望二哥,返途曾生一场温病。二哥不放心她,便留她和大哥在西玉京小住几日,还给她找了西玉京最好的大夫来。

她病好后,二哥曾在这里请她喝过茶,说这里是西玉京最大的茶楼,有世间最好的茶。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了。

李柔踏了进来。

一进门,有眼神见儿的伙计就立马迎了过来。“客官,里面请!”

“给我找个清净的雅座。”李柔带着元玉迈步进去。“给我上几盘点心。”顿住脚步,李柔又问。“你家的四月春,还有吗?”

“四月春?”伙计明显一愣,随即道。“客官也要喝四月春?”

“也?”李柔挑眉。“难道四月春没了?”

“不不不……”看出眼前粉衣姑娘的富贵逼人,伙计立马摆手,坦白解释。“这四月春,是我们家的招牌茶,客官要想喝上它,要比其他茶水要多出十倍之多。”

哦?看来这十几年,双鹤楼的茶水生意越来越好了,这四月春都翻了几十倍。

“所以,平常几乎没有茶客点这杯茶。今日也不是什么稀罕日子,四月春却被点了两次,小的很好奇罢了。”

伙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接着道。“姑娘要点四月春吗?”

虽然眼前姑娘很富贵,但这人很面生,他不可不敢随意宰客。

“不就银子吗?”李柔还未说话,元玉甩手就给了伙计一锭银子,道。“我们姑娘有的事,还不快去泡茶?”

“是是是。”伙计见到银子,立马接了过来,笑嘻嘻的朝汗巾往肩上一搭,做个请的姿势。“客官,这里请!”

李柔被伙计带到楼梯,顺着楼梯走到二楼雅间。李婵平常除了去勇毅伯府,并不出门,再加上今日又戴了帏帽,别人自然认不出来。

来到雅间,伙计立马将靠窗的雅座擦个干净,这才要退下。“客官请稍等片刻,待会茶娘会过来为您泡茶。”

“在我们双鹤楼,只要消费满十两银子,就会有专门姑娘过来泡茶的。客官还请放心,这些姑娘都是我们掌柜亲自调教的,知书达理,更是泡的一壶好茶。”

接着,小二笑嘻嘻的再行礼,便先退下。临走,还不忘贴心的关上门。

李柔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在靠窗的雅座坐下,轻推开门,一股清冽气味袭来。

西玉京离天山很近,从这里望去,一抬眼便能看到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远处云峰之上,两三只白鹤疾飞掠过层叠山峰,山谷绿意更甚,间有艳色,似乎是某种花的颜色。

她好久、好久没享受过如此安静、惬意的时光了。

“公主,这茶好贵哦,竟要十两银子。”元玉掰起手指,算出后很是心疼。

李柔看着她掰的九根手指,无奈叹口气。“那你刚刚掏钱的时候,这么利落?”

“嘿嘿,那不是不想让别人瞧不起公——不,姑娘吗!”元玉挠了挠头,笑笑。

李柔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元玉过去开门,随即进来一位青衣少女。

那少女年约十四,虽穿着粗布麻衣,书卷气质难掩,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

她长得清秀,行止有礼,端着茶具朝李柔走来。“阿莼见过姑娘。”

“阿莼姑娘坐。”

李柔嗯了一声,便让她坐到一旁。

“谢姑娘。”

阿莼不卑不亢走到桌旁,清楚的将所用茶具放置合适位置,便开始为她温壶、投茶、润茶,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颇是赏心悦目。

尤其是她那双手,细白莹润,在暗青色茶叶的映衬下,格外秀美。

“阿莼姑娘学泡茶,学了多久?”李柔问。“看你手法娴熟,不像是临时学的。”

刘阿莼没想到这位冷漠的粉衣姑娘会和自己说话,乍听她温柔声音,不禁愣了一愣。旋即她很快回过神来,手上分茶动作不停。“阿莼自幼跟在兄长身边,这是兄长所教。”

在大雍,能懂茶道、学茶道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有权势背景,这个阿莼如果有钱有背景,不该到这种地方当茶娘。

“那你兄长……一定很爱护你吧?”

“……是。”莫名对上眼前粉衣姑娘的目光,刘阿莼有点不知所措。“家兄自小便很护我。”

“阿莼姑娘气质不俗,想必是书香世家,你兄长一定也是读书人吧?”

“是。”

“他如今也在西玉京读书?”

“他……”阿莼听李柔提及此事,脸色有些悲伤,但也很快收住,她道:“家兄远游。”

“姑娘,请用茶。”

说着,阿莼将一樽茶杯递到李柔眼前,李柔低头看了一眼,茶色上乘。便接过来,微啜一口,那久违的滋味漫至口中,回味良久。

李柔抬手给了元玉一杯。“元侍卫。”

“是!”元玉双眼发亮。

刚刚公主喝的那么享受,一定很好喝!元玉接过茶杯,登时饮了一口。

“啊!好苦!”元玉吐舌,小脸皱着。

阿莼更愧疚的低下头。

“好了,你还小,不适合喝茶。”李柔随手夹起一块糕点,塞进元玉嘴里。“你还是吃点甜的吧,等你长大,说不定就喜欢喝茶了。”

“唔唔…窝柴…补要!”元玉吃着点心,一边反驳。“泰苦乐!”

李柔笑笑没再说话。

这时,茶馆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谈南聊北说什么的都有。比如东城汪记典当行的老板在外面做生意回来了,金记又开什么商铺了。

有些意外的是,李婵遇刺并未被任何人提及,茶楼的人很忌讳这件事。

就算有人起头,也没人接话。

可能是茶客声音太大,李柔听的很清楚。隐约之间,李柔听到楼梯间有两道声音——

“承意,你说的那位京官真的要来了?”

“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是我祖父在家书中所写,岂能有假?”

“那就行,正好我爹也给他准备了厚礼。就是不知,这京官好不好说话?”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只偷听到我爹说,那位京官很有权势,在京城很有地位。伯父准备厚礼,也是想调任京城吗?”

“算、算是吧!我爹和我娘说了,西玉京不是京城,他好像是有这个打算。”

听到这两个人的声音,刘阿莼脸色微变,李柔将她反应尽收眼底,轻笑道。“阿莼姑娘,我们这里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是。”与来时那般悠然不同,刘阿莼急急忙忙的退出房间,但离开时不忘关上门。

“姑娘怎么对刘阿莼哥哥这么感兴趣?”等刘阿莼离开,元玉歪头一问。

李柔一顿,旋即笑道。“好奇。”

“姑娘下次别问了,不然会惹哭刘姑娘的。”

“为什么?”

瞅瞅四周,元玉低声开口。“七年前,刘阿莼的哥哥连中小三元,一时成为西玉京最富盛名的秀才爷。”又转可惜语调:“大家觉得他下场必是进士。可第一年乡试不知怎么回事,他被排到了臭号发挥失常。”

“可今年乡试,他还是发挥失常了。不仅没过乡试,还和邻居家的寡妇有了首尾。听说那日他俩正在办事时,被寡妇的大哥撞见,拿他见官了呢!”元玉顺着话补充。

李柔有点震惊,不过她不是震惊刘秀才的遭遇,而是震惊十二三岁的元玉说起话来,颇有那几分……“这些话,你怎么知道的?”

“咱府里洒扫的朱大娘说闲话,我无意听到的。”元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这么详细说是无意谁信呐!

不知为何,李柔脑海里自然而然就出现,公主府那几个大娘干完活凑在一起说闲话时,元玉搬着小板凳边磕瓜子边听的画面。

李柔想继续听下去,就在这时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一记男声响起——

“我的琴!滚开,你这臭女人!”

外面有些动静,李柔拉着元玉走了出去,站在二楼走廊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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