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饰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把事情办得越来越糟糕。
她无意间说出开春大旱之事,导致炻帝觉得她是个巫女。
然后站在御花园里望着风景,感怀大羡太后曾经也带她在这里看风景时,被公子霖画入画中,惹得炻帝一气之下召她侍寝。
公子霖当时骗她说只是画御花园里的花,这样的无端之祸怎么也能怪到她身上呢。
自己本就对炻帝有着血仇,经历了这几番变故之后,内心实在抵触,如何能侍得了寝。
几副安神猛药下去,自己就把自己灌晕了,却惹得炻帝来了挑战她的**,非要再次尝试。
一觉醒来看窗外是午后,而在她心里外面已是鬼魅通行的黑夜。
“夫人,范二小娘子来了,在正殿里等了有一会了。”
范饰月略带倦意地看着这个通报的小婢女,挥手道:“让她进来吧。”
“是。”
范微卿很快就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了,完全看不见一点“皇都第一淑女”的模样。
当她看到范饰月没什么心事的样子,睡到午后还在醒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姐姐,你倒是睡得香。”
范微卿气极反笑,道:“你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这范饰月倒是猜不出来。
皇都外的生活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了。
“好吧,看来姐姐是真的不知道了,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大炻朝的第三位丞相,是崔韬。”
范微卿那被世人称赞的浓眸,现在里面全是杀意。
“崔韬……”范饰月还在懵神中,“他不是武将吗?”
范微卿报复性地点点头。
“对啊,他是武将。当今圣上,也就是您朝夕相处的这位陛下,可说了,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武将做丞相的,崔小将军年轻有才,救灾有功,是应该有个试炼试炼,大展所为的机会。”
“他试炼了,大展所为了,那咱们阿翁,可就没有地方大展所为了。惊喜吗,姐姐,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们范府上下几十口人,背靠我们的那些叔叔们,这些年的操劳可就完完全全白费了。”
“怎么,姐姐觉得我们范家可以拉拢崔相吗?他跟范家,跟叔叔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派系的人。他从投靠弥刹再到投靠大炻,一路独来独往,心机得狠,跟前朝旧故们可都是全撇清了的。可真是陛下的一条好走狗……”
眼见着自己的美好婚事告吹,范微卿说话愈来愈激动起来。
范饰月听得身子骨都在颤:“够了!”
其实范微卿说的每句话都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当她说到崔韬是“陛下的一条好走狗”的时候,范饰月忍不住觉得刺耳极了。
这句话戳穿了范饰月内心蒙起来的、最不想面对的东西。
她和崔韬这些曾经的大炻贵族之后,现在只能爬在炻帝的脚下,祈求着恩宠和恩赐,不然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她讨厌极了崔韬,虽然崔韬为了功利,目的与她不同,但崔韬的存在,就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出了她现在如此不堪的处境,时刻提醒着她,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范饰月平静后,复又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范微卿眼睛眯起来:“但愿如此吧,姐姐,我很期待您未来的表现,又给我们范府会带来多大的祸事呢。”
……
范微卿走的时候,听到苑前正有宦官通报道:“公子霖来了。”
随着通报声,入目便是一个琼枝玉树般的年轻男子。
公子霖她是听说过的,大炻王室里,唯一读过书的公子,与其他那些残暴粗鲁、村子里长大的王亲们可是大不相同。
看来自己为着姐姐惹下的这些事跑东跑西,也不是没有收获。
眼见着父亲倒台,自己说不到好亲事,以后可能也要自己多主动努力一番。
如果在这里给公子霖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成了他的王妃,两个人便可远远地在封地上逍遥自在,不用被这仿佛有癔症般的皇帝一家烦着。
她理了理耳后的碎发,恭敬温柔道:“微卿见过公子霖,公子霖可是要进去看姐姐?”
“嗯嗯。”
尧霖敷衍答道,甚至没正眼瞧范微卿。
目光越过范微卿,直往那屋里看去。
他急着要去跟范饰月告别。
经此一别,回到父亲的封地大梁后,不知何日才能见到这位被困在深宫里的皇嫂了。
范微卿见状,气得礼貌道别:“那微卿就先不打扰了。”
这家子人,看来都一个样。
不知道哪个乡县出来的混小子,如果不是跟着他哥哥鸡犬升天,现在根本不配出现她的面前。
这些不懂得欣赏美的人,沾染上也没什么好运气可说。
还以为这个公子霖读过书,会和炻帝那些莽民出身的人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一丘之貉。
罢了,对方不欣赏自己,自有能欣赏自己的。
范微卿昂着头离开了。
……
范饰月躺在炻帝寝宫的床上,惆怅满分。
今日和霖公子告别的时候,突然发现哪怕对方是皇亲国戚,被炻帝撵走也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更不用说自己,还有范府一家,处境艰难。
所有人皆是天子脚下的“靳小娘子”,朝不保夕。
“哦,今天有长进了,没睡着,看来朕这里的龙涎香,足够给夫人提神?”
尧焻打开纱幔,见范饰月瞪着眼睛没睡着,有意嘲讽一番。
范饰月心累至极,懒得应声。
她没想到自己这副不抗拒的样子,让自己接下来遭受了几个时辰的折磨。
……
残鸟被猎鹰按在脚下,无法逃脱。猎鹰食髓知味,贪恋不知时间。
当残鸟终于找到机会,如四足兽一样爬到草地边缘时,却又被猛禽一把拖住脚踝,拉回草地之中,慢慢享受。
……
回去的路上,尧霖一直想着范饰月的音容笑貌。
这位病菩萨被自己带着,在御花园里走动的时候,才稍微放下愁思。
想必自己是这大炻皇室里,唯一能让她宽解胸怀的人。
只可惜,可以与皇嫂整日相伴的人,不是自己。
“母妃,你说当年咱们尧家四个,只有四叔父的儿子做了皇帝,是不是他运气太好了?明明小时候,混得最好的是咱们家。”
“四叔父早早没了,三叔父被皇兄弄没了,就剩下二叔父和咱们家,留在这世上战战兢兢地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马车另一边坐着的文王妃,拉起自己儿子的手,劝解道:“人要学会知足,咱们现在虽然不是尧家里混得最好的,可也比以前混得好了许多不是?”
“你母妃我,不远千里地来了好几次皇都,上下打点关系,为的不就是让我们一家,能活得更安心些。如今在你皇兄手下讨口饭吃,咱们低头下气一点,本是自然的。等咱们回了封地,自有咱们逍遥自在的。”
可是到了封地大梁,尧霖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之后,看着这处处比皇宫低一等的屋子园子,于是仍对着自己的母妃长吁短叹的。
文王妃又道:“真后悔这次把你带进那皇宫了,你竟变得如此不知足起来。”
因为回了大梁,尧霖说话更加肆意起来:“父王是叔父那一辈里,最会打点关系,最会做事的。我虽生得晚,却是尧家小辈里唯一会读书的,治理天下这种大事,难道尧焻那个从小掏鸟窝的,真的适合干吗?”
文王妃指着他道:“你越来越糊涂了,等你父王忙完了,我就让他来治治你。”
岂料文王早已在一旁站了有一会了,只是文王妃没有察觉到。
“我儿说得不错。”文王沉声道,“这治理天下的位子,焻儿那小儿能坐得了,我们家凭什么坐不了?”
尧霖眼神闪着光,惊呼:“父王!”
文王妃又叹道:“怎么霖儿不懂事,你这么大了,也不懂事了。这些话说了都是要掉脑袋的。”
文王揽过文王妃,笑道:“爱妻,休将我说的话当作小儿胡言,我也是经过了一番考虑的。”
“如今大炻朝才建立了四年,天下未定。我那侄儿表面看着勇猛,竟也还没有拿下弥刹军。前去攻打弥刹的军队去了一次又一次,也没能完全消灭了那群想要复辟前朝的贼人。我们如何没有机会?”
“况且,就算我不像三弟那么蠢笨,送女人进宫挟持住那侄儿,焉知这侄儿会不会拿其他的借口,铲除我和二弟?”
“这……”精于算计如文王妃,此刻也找不到反驳文王的借口。
文王又道:“先发的时机很关键。我们若是晚一步,就是第二个三弟三弟妹。”
“这些日子没有随你和霖儿入宫,就是因为在准备这些事情。不过军马还需多准备些时日,爱妻不必担心,一时半会我还不会怎么样的。”
“我若下手,必得是准备周全了才做。”
这一番话下来,文王妃知道文王反意已决,无法直接劝他,便换了个说法。
“夫君,我只是担心这样,你会太操劳了。我们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竟一点闲福也享不到吗?”
尧霖在一旁听了半天,看不下去母亲再阻拦父亲的大业了。
“母妃,若是父王大业成功,我们岂不是有一辈子的福可以享,何必拘于一时!”
文王听完,哈哈大笑:“不愧是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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