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外戚乱政,外戚乱政啊,陛下,陛下……”
生义河抱着尧焻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从前殿哭到了后殿。
哭得涕泪纵横,虽然有一半都是演的。
尧焻不免嫌弃:“好了好了,朕自有主张,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生相不必杞人忧天了,您也不小了。”
然后喊了足足四个小宦官帮忙,才把生义河从自己腿上扒下来,扔了出去。
镇儿进来的时候,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随后理了理衣领,继续汇报道:“启禀陛下,范皇后召见崔相,就是为了把私兵全数用来送去前线,攻打弥刹。”
尧焻听了,冷哼一声。
她倒是挺会装的。
“没别的了吗?”
“没别的了。”
镇儿内心忍不住擦了一把汗,他才准备再接着偷听,就被小貂姐姐拎着耳朵,强迫他离开了。
尧焻嘉奖道:“行,这段时间你干得挺好的。这个月的月例我让袁常侍给你多发点。”
镇儿面露喜色,自己这卖主算是卖对了,感觉自己离成为常侍大人又进了一步。
尧焻又道:“范皇后要是有什么异常情况,一定要通报我一声。”
“比如……又有逃跑意向什么的。”
尧焻忍不住轻咳一声。
皇后逃跑了,可比夫人美人什么的逃跑了,要严重的多。
而他也是再遭不住范饰月的逃跑了。
虽深知此女不爱自己,但要是此女不在身边,还真有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对方不是巫女,自己倒是巫毒中得不轻。
尧焻至今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镇儿连忙点点头:“欸!”
领了命,离开了。
尧焻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后殿里。
沉思。
说起来,崔韬和范饰月都是前朝贵族之后,不是没有互为青梅竹马的可能。
不过想来,范饰月想投靠弥刹,崔韬又背叛了弥刹,两个人现在一定表面客气,私下里却是死对头。
绝不可能互有私情的。
尧焻觉得自己这个推断很有道理。
……
范饰月在寅都的后山跑习惯了,一时在这常怡苑里待得嫌闷,便带着小貂和小惠去御花园走走。
两个月没来,范饰月突然发现,这观凉亭旁边,多了两个纺锤模样的东西。
“这是陛下之前怕皇后您在宫里待得闷,特地设计的。”
小貂一边解释,一边来回拨动这两个纺锤模样的轮子,给范饰月演示。
转了几个眨眼的时间,只听得咔哒一声,与亭子相连的这座桥的另一头,从水中探出头来,如龙抬头般,升入空中。
小貂手里又几个来回,那座桥便乖巧地移动到另一个亭子边缘,对接上了。
三人从身下的亭子走到桥对面的亭子,都道神奇。
然后小貂又转动第二个亭子里的纺锤轮子,桥又开始移动起来,对接到第三个亭子上去。
只是这次的声音比上一次还要大,让人怀疑是盘古要来开天辟地了。
小貂憨憨一笑:“陛下说这机关设计得时间不够长,以后还得找专业的工匠来改良一下。”
等到迈入第十个亭子中,旁边再没有水可供桥移动施展的时候,小貂这才停了下来。
小惠也难得地开了口:“有了这机关,咱们以后岂不是如仙家一般,能在水上行动自如。”
小貂笑道:“那小惠姐姐你以后落了水,我可不去救你了啊。”
小惠听了,作势要去打小貂,小貂连忙跑掉。
在两个小婢女嘻嘻笑笑之间,范饰月转身望向其余九个亭子,此刻他们正如棋子一般,落在湖水之中。
若是能随意移动拱桥,确实好像仙人下棋一般,奇妙无比。
尧焻一向办事粗暴,她还真没想到他是如此心细的人。
范饰月垂下眸来,思绪万千。
“欸,那是什么,咱们宫里可没见过这样的鸟。”
小貂指着天空,对她们问道。
范饰月跟着小惠一起抬头,见到那熟悉的影子,便笑道:“那是我在外面养的老鹰。它一路跟着我飞回来了。”
小貂惊叹道:“想不到皇后您还有这样的际遇,还有什么,也讲给我们听听。”
小惠也附和道:“是啊是啊,皇后,您看我们老是待在宫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事情,您就讲给我们听听吧。”
范饰月无奈笑道:“那我们回去再讲吧,天气转凉了,湖边也冷。”
忽地想起什么,说道:“要不要我给你们做一道外面的菜,芦菔根炖牛肋,炖起来可香了。”
这是她跟贺大娘学的。
小貂和小惠忙道:“好哇好哇!”
去了膳房,范饰月也不用小貂和小惠来当帮手,决定亲自操刀。
芦菔根是一种野菜,一般宫宴不会用这种食材,因为它不够彰显王公贵族们的身份。
而外面的人经常使用这种食材,因为它生吃清脆,炖吃甘甜,尤能消解大鱼大肉的腻味。
膳房此刻恰好有芦菔根,不知是哪个贪嘴的御厨带过来当零嘴用的,现在被范饰月征用了。
芦菔根和牛肋被范饰月切得很小块,力求炖得入味。
再洒些大番的椒花,辛辣增味增得恰到好处。
炖了两个时辰,范饰月掀开锅盖,盛了出来。
小貂和小惠闻着味儿来了,连道:“好香!”
因为做得比较多,所以能盛好几碗,给小貂和小惠每人三个肚子都吃不下。
范饰月便又盛了一大碗出来,装进食盒里,交给镇儿:“这碗送给陛下吧。”
尧焻送了自己一块封地,七千精兵,还有这御花园里的机关,每一个都值得她的道谢。
更不用提上辈子,是尧焻严打拐卖妇女的新政,救过自己一次。
她分得清主次,也不是那么不讲人情的人。
只是镇儿的表情看上去尤为震惊,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平日待这位陛下是否太过不好了些。
不然只是送一碗汤,就能让下人这么惊愕。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镇儿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小貂和小惠甚至还没吃完一碗。
镇儿脸上带着没能办成事的歉意:“陛下说……说他不要。”
范饰月听了,细眉微蹙。
尧焻在她回来之后,这一系列的举动太令人疑惑了。
明明那么兴高采烈地迎她回来,回来了之后却又处处避着她,这行为也太反常了些。
范饰月从镇儿手中接过食盒:“我去亲自送给陛下。”
“欸……”
镇儿本想阻拦,却又住了口。
这陛下和范皇后的事儿,谁也说不明白。
夏末初秋的夜晚有点凉,但范饰月走得疾快。
心里满是谜团,全然忘了周围的风有多凉。
到了后殿,范饰月一眼就看到那里只有尧焻一个人。
也不是商谈什么要事,怎么就没空喝一碗汤了。
“陛下,妾身来送汤。”
尧焻抬头看见范饰月时,眼神里充斥着迷茫。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范饰月平日里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可不像是能来后殿找他的人。
他瞧了瞧范饰月手里的食盒,只得说道:“那先放这吧。”
谁知范饰月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之后,并未离开,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自己,仿佛在等着看自己何时会动这碗汤。
尧焻浑身一僵。
他能说他不想要这汤,是因为害怕范饰月这前朝余孽,在汤里下毒么。
范饰月现在在这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更加让自己确定了几分这汤里有毒。
“不是,你别再等着了,外面夜凉,我过会喝,你先回去吧。”
尧焻拉住范饰月的袖子,准备把她往外推。
而范饰月屹然不动,这两个月体质似有很大增长,尧焻竟然很难推动她。
扑通。
推拉之间,两个人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齐齐掉了下去。
这后殿之下,居然有一条地下密道。
一片黑暗之中,只听得嚓的一声,范饰月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两个人才得以看清周围。
“你居然随身带着火折子,”尧焻叫道,“你果然要害朕!”
范饰月无奈道:“我只是怕汤凉了,备着火折子可以随时再把汤温一遍好吧。”
而后想到什么,警惕道:“你之所以推脱不要汤,是觉得我在汤里给你下了毒吗。”
尧焻沉默着,不说话。
范饰月冷笑一声,道:“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从前就是这样!”
火光中,只能看见对方的身体。
刚才落下的时候,尧焻胸口的衣服不知道被哪划破了,现在他健实的胸膛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见过,但此刻范饰月盯着对方的胸膛,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燕好过的两个人,竟然活得比天下任何一对夫妻都生疏。
范饰月别过头去,声音小了点:“这一块我熟,我带你出去。”
此话一出,尧焻便想到范饰月之所以对这密道熟悉,正是因为大羡王室无比地宠爱范饰月,让范饰月知道了很多王室不为人知的事情。
跟着范饰月走了一会,尧焻越想越不是滋味,嘀咕道:“别人对你好你就记得,我对你好你就永远也不记得。”
范饰月举着火折子的手一顿。
她这才明白,尧焻已经知道了自己跟大羡王室的关系有多亲密,怪不得回来之后举止怪异,想来应该是自己在寅都有些行踪暴露了。
尧焻看着范饰月突然停了下来,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真正能戳到范饰月肺管子的事情,不是商谦君不是尧霖不是青梅竹马,就是大羡王室,就是他亲手灭掉的大羡王室。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但范饰月的真心在这一刻袒露无余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消失了。
“不装了,不瞒了,是吧?”尧焻气极反笑,“哦对了,忘了跟你说,那个老太太其实挺有大智慧的,怪不得你喜欢她。”
“她当时见了我,一点都不害怕死亡,就只平静地对我说,让我一刀致命就行。”
“我便给了她一个痛快。”
此刻范饰月已经泣不成声,高举起手,就要往尧焻脸上扇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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