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侯爷回来了。” 玉桃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极了窗外娇啼的黄莺。
外面日头正烈,已近午时,床榻上熟睡的主子并无反应。
玉桃躬身掖了掖被角,并未打算叫醒主子,低声如耳语般絮叨:“侯爷说了,夫人若是身子不爽利,便不用出去迎了,且歇着。”
玉桃说着不自觉笑了,脸上微微发烫。
侯爷真贴心,和外面说得一点儿也不一样。
世人大多是嫉妒侯爷年纪轻轻战功赫赫,权倾朝野,又有那般卓绝身姿,俊朗非凡,许是挑不出错了,才将人说成是阎君现世。
“玉桃姑娘,该用午膳了,侯爷差我来问问,夫人起了吗?”
是侯爷的贴身管事程旭。
玉桃正欲回话,低头一瞥,床榻上的沈蔓秀眉紧拧,额头不知何时沁出许多冷汗,锦被下的身子正瑟瑟发抖。
许是做噩梦了。
玉桃推了推她的胳膊,神色担忧地唤道:“夫人,夫人醒醒,用膳了。”
沈蔓只觉有股钻心的疼,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又从无数破碎的骨头缝里游向心脏,疼得她全身精疲力竭。
【蔓娘,明年今日我会娶了你的灵牌予正妻之位】
这一声她听得真切。
袁郎的哭声在猎猎狂风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玉桃担忧的呼唤。
沈蔓蓦地睁开眼。
头顶粉色的幔帐仿佛在旋转,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玉桃担忧的小脸凑过来,手里捏着打湿的丝帕轻轻擦拭她的额头:“夫人没事吧,许是睡久了,梦魇了。”
梦魇。
对,是梦。
周遭的声音渐渐清晰,无感归位,但身体的酸痛却无比真实。
沈蔓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发麻,但好在是能正常使用的。她强忍着不适从床上起身下来,心跳砰砰砰像是要冲出体外。
她还活着,老天奶。
玉桃扶着她站了会,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侯爷回来了,程管事在外头等着,问夫人要不要去用膳。”
沈蔓的脑海里还回荡着私奔种种画面,她盯着玉桃良久,时空错乱的感觉才渐渐平息下来。
侯爷回来这日,正是袁桢送小信这日。
她的视线渐渐下移,玉桃的袖袋里此刻便装着那封小信,是袁桢的私奔邀约。
半个月后,他来接她私奔去。
“咳、咳咳咳、咳——”
沈蔓岔了口气,一阵剧烈咳嗽后,彻底才噩梦里清醒过来。
玉桃取来衣裙给她穿上,又扶她坐在桌边,神色间俱是忧虑。
“夫人莫不是真得病了,侯爷那边我帮你推了罢。”
沈蔓没应,随手拧起桌上的茶壶斟了杯花茶,隔夜的茶水冰凉,一口下肚,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那日的她听了玉桃的话,装病月余,只为了避开侯爷与情郎通信,当真是窝囊又恶心。
她好歹是丞相府嫡长女,论长相才情,在整个京都也是赫赫有名的。
怎就烂泥蒙了心,竟做出那样的事情。
不就是男人?
她的夫君陆候乃是人中龙凤,哪里就缺男人了?
沈蔓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情情爱爱不过是一时冲动,那袁桢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竟叫她平白无故丧了性命!
“夫、夫人?”玉桃提醒,“您还病着,不去也不碍事。”
“去。”沈蔓瞧也不瞧她一眼,突地起身,行至屏风外,对着铜镜梳发装扮。
她近来日日卧床,三餐不定,气色都差了些。再这么下去,当真要憋出毛病来。
略施脂粉,梳了个侧边髻,简单别了只淡黄杏花钗,恰与身上鹅黄色的襦裙相配,心情也明快许多。
玉桃紧跟身后,默默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瞧着主子兴致勃勃地打扮。
沈蔓走到门口顿了顿,“玉桃,开门。”
玉桃低头匆匆上前,拉开门,退到一侧。直待沈蔓走出门外,她才低头紧跟上。
门口候着的程旭大喇喇倚着长廊的边柱,本以为夫人不会出来了,待瞧清楚来人,立马站得直挺挺。
程旭跟着侯爷常年征战关外,鲜少回府,自然与夫人见面的次数是少之又少,他只记得去年年初跟随侯爷去丞相府提亲,夫人尚在闺中,如书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活脱脱仙子下凡。
那时程旭便觉着,这世上再无人比丞相府的沈大小姐更配得上侯爷的了。
程旭在前面带路,夫人随其后,如芒在背,遂脚步飞快。
沈蔓勉强跟上,行至偏厅时,气喘吁吁,衣衫也比出门时候松散了些。
于是,半年不见的陆候,一抬眼便看见了她这副娇妻模样。
陆修临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起身,小走两步到她身边,算是迎接她。
见沈蔓一只手捂住起伏的胸口,微微喘息的模样,忍不住打趣:“夫人为了见我,这般着急?”
沈蔓喘了一半,被他这句话生生哽下来。
瞪着一双水眸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有几分嗔怪,看在旁人眼里却像是在撒娇。
气氛些许微妙。
陆俢临低咳一声,程旭立刻意会,领着众人从偏厅离开。
“半年不见,夫人有些不同了。”
陆俢临坐下来,顺手拉开身边的椅凳,示意她坐过来。
沈蔓坐到他旁边,呼吸渐渐平稳。
虽然二人已成婚一年,却未同床共枕过一日,新婚夜陆俢临远赴关外,半年又突然从边关回来,大半夜喝得酩酊大醉闯进她的寝房里,给她吓得不轻,她对他拳打脚踢,两人不欢而散。
说到底,这陆候就是一介武夫。
醉酒,粗鲁,野蛮,满身血腥。
今日一见,穿得倒算是人模狗样。
沈蔓理了理衣裙,余光打量这位人间阎君,心里想着的却是书房里那块玉牌。那玉牌究竟是何来历,能让自视清高的袁桢使出美男计也要骗了去。
“夫人在看我?”陆俢临拿起筷子递到她手上。
不知是有意或无意,他的手碰到了她的指尖。
他的手冰凉,她的指尖是暖的。
沈蔓接过筷子,被那股子凉意打断思绪,轻轻蹙眉,看向他过分白皙的手掌。
指节分明,青筋微隆,除了虎口的刀疤,那肤色和温度一点都不像行军人的手。
“侯爷的手好凉,可是生病了?”
算不上关心,沈蔓出阁前学过一阵子医理,纯粹是脱口而出的询问。
陆俢临偏头看向她,轻笑一声:“我竟不知,夫人还通医理。”
“还真被我说中了?”沈蔓眼前一亮,行医者最开心的事情之一莫过于找对病症,她虽算不上医者,但若是能借此机会给陆俢临治病,也算是有了他的把柄,日后她想杀谁,便也方便许多。
“老毛病,出生便有了,夫人不必担心。”
陆俢临神色微敛,夹了一块松鼠鳜鱼放到她跟前的碗碟里。
“夫人尝尝,小厨房新学的菜式。”
显然,她这个表情也不像是担心他的样子。
沈蔓点点头,被提醒了之后,立刻收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忧愁起来,边吃了一口鱼肉,边叹气道:“想不到侯爷还有这样的隐疾,待我想想办法,定能治好你。”
“这鱼不错,你也尝尝。”
说完她自己又夹了一筷子,很是香甜。
**
午膳后陆俢临应召入宫,沈蔓吃得有些撑,便到花园散步消食,那一整条鳜鱼都被两人吃完了,她几乎吃了一半。
玉桃跟在她后面,几次伸手到袖袋里,欲言又止。
沈蔓没给她机会。
若是那时的沈蔓,早就急不可耐地问她:袁郎可来信了、袁郎何时来见我、袁郎今日可好……
殊不知,她惦记袁郎是否安好,袁郎却想着要了她的命。
二人从花园散步出来,路过了侯爷的书房。
书房的门关着,并未上锁,门口有两个小厮守着。
沈蔓想到三日后自己偷溜进去偷玉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夫人,萍兰郡主来了。”
沈蔓正在书房门口徘徊,不一会,正厅那边的王妈妈过来传话。
终于来了。
沈蔓脚步一转,往正厅走去。
萍兰郡主比印象中来得晚了一些,原是午膳的时候她就该来了。重生前的沈蔓抱病在床,萍兰郡主来探病,顺便陪侯爷用了午膳。
更重要的是,她给沈蔓带来了关于玉牌的口信。
当初沈蔓与袁桢相识,也是萍兰郡主牵得线。
如今想来,这萍兰郡主跟袁桢二人就是串通好的。
只是沈蔓不明白,萍兰郡主是为了挤走自己,入住侯府成为侯夫人,那袁桢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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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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