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慌不择路的人影一听这话,这才噗通一下踉跄跪地,趴在地上大喘着气,扭头狐疑颤声问:“哎呀,是,真是罗奎?!!”
北米修点点头,稳稳道:“恩!是我。”
诺银兰缓缓走近,才发现地上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蜷缩小老头,不过老头驼背的厉害,整个身形几乎折叠了大半,怪不得黑影中呈现的轮廓会那么吓人!
北米修将老头搀扶起来,询问才知道他正是村里的邵罗锅,杨花的老公公。
诺银兰不禁环看四周,此时深青色的头顶,皎皎空中孤月轮皎,如水月光倾洒在这片废墟上,有种: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的凄美意境。
坐在井边泛着斑斑青苔的石头上歇着,邵罗锅这才缓过来,瞪着大眼睛指着两人质问:“你俩干啥啊?!黑灯瞎火地往这里窜?!!”
诺银兰双手抱胸,笑说:“老人家,你还说我们呢,你自己不也来这里窜?”
邵罗锅抿嘴哼声道:“我啊,我是过来打这井水的啊,这古井里的水,特别甘甜,适宜酿酒!”
“哦,你打井水是用来酿酒?”诺银兰端起刚刚放在旁边的酒坛,“那这酒是你酿的?”
邵罗锅抬起屁股凑近,瞅了一眼,随即硬声道:“对啊,这不写着老邵酒嘛!”
北米修跟诺银兰对视一眼,顿时欣喜道:“太好了,正准备找你呢!你会酿酒?”
邵罗锅不以为然:“可不,这有啥稀奇的!王庙村里老一辈家家户户都会酿酒,如今呐,也就我还在酿了。”
“噢,家家户户都会?”北米修愈发来了精神,眼眸澄亮,“太好了。”
邵罗锅叹了口气:“好啥啊!哎,现在饭都吃不饱了,家里的男人又没了,谁还喝酒啊,也就我还好这一口,忍不住,自己酿了自己喝。”
诺银兰回身看着道观:“那这里废弃的庙宇是怎么一回事?”
邵罗锅似乎上了年纪,有些百无禁忌,沧桑声音泛着粗粒感:“这里啊,着实有些年头了,好像是自我小时候就是荒废的庙宇。这破了的墙,都被穷疯了的村民拿来拆补自家墙了,东拆拆西拆拆,所剩无几了,再拆就塌咯,”
“听闻前几年有人住在这里,不巧被雷劈死了,到发现的时候,哎就剩一堆白骨了,吓死人了!所以啊,自那以后大家都觉得这里阴气重,透着邪性,所以就都再也不敢靠近,更别提拆墙咯!之前拆的那些也都被偷摸送了回来,堆的到处都是!呵呵,也就我为了这张馋嘴,不算忌讳,冒险过来打水。”
诺银兰追问:“那这里面供奉的是哪位神仙啊?”
邵罗锅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不信这些啥的。”
诺银兰听闻,跟北米修对视一眼,随后,两人跟邵罗锅一起回到了村子里。
刚走到家门口不远处,二人看到立在门口的那道左右踱步的黑影,北米修忽然想起:“坏了,忘记跟她说了。”
刘婆子一听到北米修的脚步声,就迫不及待迎上去:“回来了?回来了?”
北米修抓着她颤抖的手,顿时有些不忍:“哦,有些事耽搁了,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刘婆子明明担心的要命,嘴上却连连说道:“哎哎,我知道你当了村长,事多,没事,回来就好,走走,快进家吃饭,给你温着呢。”
诺银兰看着,那一刻,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这个刘婆子了,
看得出她很爱自己的女婿,也很惦记他,这份感觉很纯粹,让人从心底的生出温暖。
能辗转立于门前,焦急等你回家的,一定是深爱你的家人。
想完,诺银兰对着北米修默声招招手,走进自家院子里。
北米修照例给他墙头送上一碗青椒鸡蛋盖饭。
吃过饭,又掌灯准备了下明日的课业,直到北米修抹黑过来,两人才安稳躺下睡觉。
~
第二日,北米修匆匆找到了牛村长,询问那废弃道观的事,可牛村长似乎也不太知情,说不出什么紧要的。
见北米修如此关切这事,遂牛村长又带着他询问了村里更老的老人,但始终没人确切知道那道观到底始建于何时,又供奉着何人……
直到牛村长去县里找来县志,终于查到了些关于王庙村的久远记载,
诺银兰和北米修对着那些泛黄破旧的繁体字县志,埋头研究了好久,才终于研究了个七八成的明白。
诺银兰看着自己做详细的笔记,悠悠道:“看来此地很久之前,的确是拱了一位叫‘无上兰君’的民间飞升的神仙,因为有这道观,这还记录说,当时还有十分热闹的游神庙会、集会,声势空前,哇,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就是不知道时到今日怎么落寞了呢。”
北米修琢磨着:“哦,若是咱们重新将这道观开发出来,打造成香火鼎盛的庙宇,集会,想必对王庙村来说,也是一笔不错的经济收入啊。”
诺银兰点点头:“恩,想法是不错的。”
北米修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牛村长,
牛村长一开始有些犹豫,毕竟那道观被发现有白骨,又荒废了那么久,在村民根深蒂固的印象里总是感觉有些瘆得慌!
北米修瞧出了他的忌讳,哼声劝说:“我说牛村长,咱们王庙村难道不怕穷,只怕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这话一出,牛村长蹬时坐不住了,连忙起身下定决心:“破旧立新!咱们王庙村是时候做出点动静了!好,我去找人,咱们一起修葺道观!”
北米修嘴角一抽,继续怂恿:“恩,王庙村,庙村!这庙宇啊,说不定就是咱们村的香火风水呢!庙宇修葺好了,风水自然就转了呢!”
牛村长浑浊的眼眸顿时亮堂了起来,连忙点头,干劲愈发充盈,连脚步都稳健了许多:“好好好,你小子算是抓到重点了!我说咱王庙村咋一直半死不活的呢,原来就是怠慢这位神仙了啊!”
牛村长从村里所剩无几的男劳力里,软磨硬泡好不容易硬拉了几个过来,帮忙修葺道观。
牛村长临阵开动员大会:“谁干了活也都不是白干的啊,我都给记下来,后面等赚钱了,会补给你们工钱的!”
“行啊,村长说啥干啥。”
“嗯,别忘记就行。”
“有钱?早说啊,我拉我悍媳妇一起过来!”
……
村民拿着铁锨,撬棍,一副准备开干的架势:
“罗村长,咱们先从哪里下手啊?你指示吧。”
北米修盯着那被完全掩埋了的神像半天,随即斩钉截铁:“得先将神像请出来啊。”
“好来~”
~
经过众人一整天的劳作,前殿里堆在神像上,那些坍塌的木石土渣被逐渐被清理干净,
神像的面容也在众人的不经意间,一点点露了出来。
下午的课终于上完,匆匆赶过来道观的诺银兰,左脚刚踏进大殿的一刹那……
他抬眸望仰头望去那神像的脸,只一眼过后,他身形便骤然定住,胸中涌起一阵悸动,
「这神像的面容……为何似曾相识?」
旁边跟众人一起在院中劳作的北米修,忽见诺银兰过来,赶忙屁颠屁颠跟着奔来,正准备跟诺银兰打招呼,
只是不经意一眼扫到了面前的神像,蹬时惊讶到露出一副舌挢不下的表情:
「我去!什么情况,这个……这不是我木雕的雄主神像嘛!怎么会落进了这里?!」
随即忍不住抬起手指,悄咪咪比划了那尺寸,越发惊讶:自己做的也不过手掌大小尺寸,面前这个是放大了多少倍啊!
北米修内心一阵翻滚,抓耳挠腮狐疑:能在我的镜空做手脚的,除了雄子的不弱小分队,那就是他了!
「我去!夜寒生那老家伙又跟着进来这里了?」
但北米修转念一想,
「不对啊,他知道清颜也在,不会敢再进来了吧,难道是……李博通?!」
腹诽着,眼眸又滑到了那神像上,他蹙眉眨眨眼:
「我只刻弯了上半身,下半身有事耽搁了,还没完工呢!好家伙,这直接省事将半身给落在莲花盆上了!谁啊,还真是贴心的很!」
呆住的诺银兰眼眸一翻,继续仔细一瞧,与寻常道观供奉凶神恶煞的神仙尤为不同,面前的却是一个微微含笑的男子,一副眉目可亲,纯善的笑容……
也只是盯了一会,那慈悲和善与矜贵交融的气质就顷刻散发了出来。
不禁脱口念叨:“还真是巧夺天工啊,”
但诺银兰左右看着这长发飘逸古装扮相的面庞,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片刻,诺银兰才察觉到旁边有人,连忙扭头,一瞧是北米修!
于是忍不住凑到旁边的北米修肩膀处,压低声询问:“哎…你不觉得这神像有些眼熟嘛?”
北米修努力忍着笑意,嘴角轻抿,假装一副若无其事道:“哦,你这么一说,我看着…是真有些似曾相识呢。”
诺银兰拧着细眉,继续打量着,思忖着:“对吧对吧!这一尊神像,你看那面容:轮廓柔美,长眉秀目,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十足矜贵俊美的面相,到底是跟咱们见过的谁比较像呢……”
北米修假意也一副陷入苦思冥想的姿态,嘴角咂摸,眼角余光瞥着身边的人:“对啊,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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