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逆?如何叫忤逆!你可知我昭仙祖宗百年基业?你知道我们现在叫什么吗?俘虏!中原新主是如何压迫我昭仙百姓,你能视若无睹吗?为政严刻,蛮夷并怨,你清楚吗?”
沈素英打翻了一盏新茶,压着声音嘶吼。
“若我不想插手此事,便不会千里迢迢赶来义安郡了。税收一事,我已上奏京城,不日便会等来答复。我们说好,起义只为黎民百姓,不可攀权夺势,我才会尽力保住你们的人头。可你如今昭仙的称法是为何?昭仙早已不复存在,现在是义安郡。陛下统一大业势在必得,我不容许有任何威胁九州的势力存在。”
萧霞浦正襟危坐,言辞有力。
苏崇一旁坐着,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跳转,还是说道:“郡主,统一乃是历史大势所趋。昭仙如今不是一个国,而是一个郡,既然归属中原,还是不要旁生二心。我们会为义安郡百姓争取太平,可你也不要太贪了,否则玉石俱焚。”
沈素英不答,招呼丫鬟进来清理地上的残片。
她定了定神,正色道:“你们说的,我会考虑。二位初来乍到,想是还未到过这义安郡绝景——沈园吧。不如这样,今日你二人便留下来,我命下人备好午膳,我们用过便去一睹为快。”
蓦地,李藏仓促进来通报说唐才人将要拜见。沈素英有请。
半晌,从闲庭小院里款款走出一位女子。微风徐徐,阳光穿过叶隙轻抚她的肩头,青松如膏沐,长空作了她的画卷。诗文里常将女子比作花,若要把这唐姑娘放在花丛里比上一比,她绝对是那妖艳危险的鸢尾花。
她跨过门槛,作揖道:“沈郡主,唐某有礼了。”
沈素英脸上漾开一个笑容,右手作了个“请”的手势,道:“请上座。”
唐乌鸢是中原王朝的女官。传闻此人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童,八岁能文,十岁作诗,更有甚者言道此女丰颊骈齿,乃贵人相,一生福禄绵长,无灾无难。且不论是否有夸张的成分,二十岁便登科及第,在京城谋了个一官半职,还是个女子,足够叫人惊奇。
“在下与萧将军曾约了棋,近日得空到将军府不见人影,听府中下人言语,没想将军竟是来了义安郡,不慎打搅诸位雅致,望郡主恕罪。”
这一听便是话里有话。
苏崇知道,唐乌鸢此番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棋局,萧霞浦夜入义安郡一事武侯早就知晓,此女想来是他派来查探的。武侯,也就是关中将军文颂,南收义安郡一战的大将军。
既是来寻萧霞浦的,他自然无可推脱,轻笑一声,言道:“棋局啊,我当然记得,唐才人真是君子一诺千金啊。既是此等雅事,方才郡主又许诺带我与内人一睹沈园,若是郡主同意,你我便一同前往吧。”
沈素英自然没话说,当场就同意了。
苏崇拾起一杯茶正欲要饮,抬眸间却见着屋外有一熟悉的身影,那人亭亭立在门边,想是唐乌鸢带来的下人。
那双眼眸,同昨夜一般尚来不及换的衣裳,那分明是阿甯!原来她竟是唐乌鸢的人。
不多久,一行人便到了沈园。
一步一景,移步换景,叠山理水,池塘小桥,实不愧为文人写意山水园。不出城郭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得山泉之趣。
洗心亭内,萧霞浦与唐乌鸢对面端坐着,黑棋先落子,白棋随后。
余下的人便逛起了狮子林,享受这难觅的片刻安宁。
苏崇:“郡主,试问这沈园与沈府有何渊源啊?”
“沈园乃祖上基业,见过五个朝代更迭,三个皇帝陨灭,统共经过三次修建,这洗心亭便是后来添上的。”
“这沈园里还曾有一件奇闻轶事!”后边跟着走了一路的李藏没藏住话语,插嘴道。
“我不是说过在我讲话的时候不要打断吗?”沈素英白了他一眼,看她神色苏崇倒是没感到气忿。
“其实我倒是挺想听听有什么轶闻的……”苏崇试探道。
沈素英不动声色,李藏见状便继续说下去了。
“萧夫人可有听过《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听是听过,怎么那件轶闻是个爱情故事吗?”
“是,跟《钗头凤》的爱情如出一辙,是个错。”
相传一百年前,沈园的主人为沈氏将军,这将军有一爱女,名为沈洛华。此女相貌出众,见过的人无一不称其为天仙化人。后来她对一位书生一见钟情,填词寄意,二人话谈海涛闲话,许诺白头到老。只是天意弄人,沈将军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敖将军的长子。婚姻大事不过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求个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
沈洛华不从,想要跟书生私奔,书生本来是劝她三思,他们二人的对话却让小人听了去,小人报告沈将军书生怂恿小姐私奔。沈将军一气之下杀了书生,沈洛华悲痛欲绝,遂自挂东南枝。
苏崇:“真是让人难过,只是这个故事跟沈园有什么关系呢?”
“当年沈小姐与书生填词寄意的地方便是沈园,我有幸听闻小姐写的情诗。你恋着雨爱云欢,山盟海誓,月约星期。”
“你知道好多故事啊。”苏崇仰头笑看。
“不止这个,还有你们那个汤溪。”
“噢,你还知道汤溪的奇闻轶事?”
“那是自然,你可知道相思树的典故?”
“我听过相思树,却不知有何典故。”
相思树又叫夫妻树。那是个战乱的年代,丈夫为响应国家去充了兵,无奈留下妻子独守空房。以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她都会在村口的两棵梧桐树上系上红绳,然后再席地而坐,与它话谈。再后来红绳已无处可系,她也断了气。村里人将这两棵树奉为姻缘树,每有妖童媛女喜结良缘都得在这里烧香磕头。她和那个不归郎的故事就这样流芳百世。
相思树树语,怜人不忍听。
“天哪,竟是这样凄怆的爱情故事。”苏崇眼里有几分动容,转而望向被他们二人冷落了许久的沈素英,言道,“郡主,你不觉得这些故事很有趣吗?”
“并不。”
李藏闭眼哀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沈素英垂眸,若有所思地喃喃:“生死相许……”
“阿崇!”萧霞浦在前路尽头朝苏崇用力地挥了挥手,十分的孩子气,“我赢了!”
“哈哈。”苏崇忍俊不禁,莞尔一笑,也朝他轻轻挥了挥手。
黄昏时分,凉风无情,落叶散了一地。暖阳烘在身上,人影被拉得冗长,瓦砾房顶不知何时跳上来一只猫,惬意着休眠。
萧霞浦与苏崇正是准备打道回府了,她神色焦急,在身上来回摸了又摸,道:“我的奇香想是落在狮子林了。”
“要我跟你一起回去找吗?”
“不,我回去就好了。”
她又投身进入沈府,踏过落红与黄泥搅和的土地,身畔冷风习习,走上石桥,湖水倒映出一个女子穿行的身影,经过青松,殿门,沈园口,洗心亭,到狮子林。
她拾起地上的香包,惊觉有人声逼近,敏捷地躲到了假山边。
“统一?难道你忘了昭仙本就是一个统一的小国吗?是中原人破坏了我们这份和平,他们占据我们的土地,掳走我们的粮食,让我们上供,还要用重税来压迫我们!”那是一个壮年男子的声音,声如洪钟,穿云裂石。
虽然没见到那人的面目,但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说出这种极具煽动力的话的,便只可能是一个人——轸定侯沈空谷。
“是,师父,我一定不辱使命,让中原人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这是沈素英的声音。那男子必然就是轸定侯了,她的猜测不假。只是现在还有一个特别棘手的问题,她怎么逃啊!沈素英不会对她怎么样,但轸定侯在的话,那就难说了。
她缓缓移动着身子,步子一点一点地挪,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
“谁在那里!”这回苏崇看见了,那个戴着银面具的男子猛然回头。她还是低估了轸定侯作为一位政治家的警觉。
还能有什么办法,便只能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了!她没有犹豫,转身拔腿就跑。
“那是萧霞浦的夫人。”
逃跑之余,她只听到沈素英那时说了这句话。
“阿崇,你为何如此慌忙?”
萧霞浦两手一伸,接住了慌张跑来的苏崇,将她搂入怀,怀中的女子微微喘着气,抬手拭过热汗。
“我方才……被一只猫追。”理由很蹩脚,但能想出个理由已经很了不起了。
“猫?原来你怕猫吗?”
“是,萧郎,我们走吧。”
“慢走啊萧夫人,我们明日再会。”
苏崇回首,便看到沈素英忽地出现在了沈府门前,音容笑貌,只是这笑容好深,让人看不透。
“再会。”她退出来,作揖道。
1.谢谢看过的读者们,我觉得我的故事应该是存在一些剧情上的问题,这一章节之后就是两天一更了,会再看看前面一些可以修改的地方,把小说发到知乎上跟大家讨论问题。
2.《钗头凤》引申出来的那个故事根据一部民国的电影《一剪梅》改编,《相思树》的故事是真实发生的哦,在我老家一个叫“枫树下”的地方,那里没有枫树,不知道为什么叫枫树下哈哈哈。
3.再次感谢看过我小说的读者,我一定会写完的,毕竟新人第一本就是拿来磨砺的嘛。
4.一轮修改完毕,阅读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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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沈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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