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红尘中一二等风流富贵之地,纨绔膏梁遍地走,名门望族如草生,华服美女扎成堆,奇珍异宝如沙砾。
至武侯殿门前,下轿,早有许多丫鬟拥着一艳妆丽服的姬妾迎候,那女子身著如意云纹衫,纤腰楚楚,含情凝睇,身旁的丫鬟个个生得仪容不俗。
那小妾见唐乌鸢,萧霞浦,苏崇,沈素英依次下了轿,方作了个礼数,启唇道:“妾身名唤狐姬,还请贵客随妾入武侯殿。”
过正门,莲步乍移,但见朱栏玉砌,绿树清溪,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好,布景尽是不俗。狐姬领他们入了大殿,拜过文将军和将军夫人之后便匆匆退去了。
寻常武侯住的只是府,这文颂住的是殿,景旸帝念其在北狄,西戎二战中立了大功,特赐武侯殿。本来赐殿的武侯有二,一个是文颂,另一个便是李寿昌,奈何李寿昌蓄意谋反,被抄了家,家产尽数收回国有。不过说来若是他真有尊敬之意,武侯殿门前迎候他们的应当是将军夫人才对。
几个丫鬟将他们逐一请入了座。向这大殿四处望去,瑶琴,宝鼎,古画,新诗应有尽有,铺陈华丽,珠帘绣幕。
端坐北位之上的文颂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鼻如悬胆,猛武非常。他言道:“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流传。尽是得亏于家国强大,九州统一啊。今我中原王朝当处鼎盛时期,早就听闻尔等英雄人物,特将请来赴我武侯宴,醉以美酒,沁以仙茗,莫要客气,放大胆尽情畅快吧!”
唐乌鸢先是起立,作揖道:“谢武侯慷慨,中原王朝因武侯英勇猛武方得以安享太平盛世啊。”
萧霞浦随即起身作礼,言道:“是啊,武侯真是谦虚,跟您比起来,我等真是逊色了。”
苏崇与沈素英也赶忙起身作揖,除了谢武侯的客套话外,没有其他言语。
一统中原的英雄人物,政治上有唐乌鸢,军事上有萧霞浦,苏崇作为将军夫人勉强也能出席,可是派人来义安郡大费周章地请来沈素英便是很可疑了。说到底,跟她没多大关系,要请也是请轸定侯才对。
文颂大手一挥,哈哈笑道:“请!都请上座!”
一行人便哄地坐下了。
苏崇蛾眉欲颦,将言未语,方执起一盏杯欲饮,眼眸回转间见斜对面一温文尔雅的男子,正朝着这边浅笑微微。
这人在他们来之前就坐在这了,她忽然想到,这是武侯嫡长子,文湘之。湘之湘之,单凭名字就让人感到是一位温柔似流水的人物,如今见着真迹,果真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漂亮脸蛋,他的眼珠儿像是黑色的玻璃球浸在清水里,眉毛差不多伸到了鬓边,多么俊逸,难以想象他居然出生于将军世家。此等美人应当文墨渲染,蹙眉低吟,开口便是《诗经》的尔雅气质。
忽闻嗽声,苏崇把眼眸往东一瞥,方见得一位冰清玉润,气质如兰的文弱女子,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这便是武侯夫人了。她明白原这文湘之是随娘亲长得,却比他娘亲要美上几分。
醉馀之时,倏然间,文湘之上前鞠了一躬,言道:“父亲,魔舞歌姬虽好,未免难脱俗气,今日设宴是为国庆,请准许我舞剑助兴。”
文颂听罢大笑道:“是啊,魔舞歌姬虽好,湘之更好。那就让犬子来舞剑助兴吧!”
于是唤退歌姬舞姬,给文湘之腾了场子。众人望去,只见一白衣少年玉树临风,墨发宛若清幽的山涧中倾泻下来的一壁瀑布。
湘之手执长剑,先是在掌上灵巧地回旋,剑穗绕着纤细而有劲的手腕,再收至身后,侧过挥舞着,并拢的两指在剑上摩挲而过,再折过身来,很快便起身摆出有力的一击,柔中带刚,形神合一。
场下众人无一不感慨其子剑道造诣之深,苏崇却蓦地意识到,这剑是愈快且离沈素英愈近了。
文湘之舞动着剑,右足一点,一挥,在沈素英跟前停住,又折到一边。沈素英很快反应过来,这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唐乌鸢兀自饮酒,萧霞浦却也看出些端倪来。宴会霎时紧张起来。
萧霞浦看向文颂,只见那人朝夫人举杯,乐呵呵地消遣着,丝毫没有要叫停的意思。而这边沈素英却是一连避了好几下将中心口的剑,慌忙中抓起玉杯防身,那玉杯被剑气击个稀碎。
剑舞将毕,文湘之一剑朝沈素英刺来,却被萧霞浦的剑稳稳接住。萧霞浦未脱剑鞘,发力击落了文湘之的剑,言道:“湘之,你这最后一下舞错了吧。”
他们二人乃是青梅竹马之交,总角之年如胶似漆,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止同息,言和意顺,真不是一般的交情。往后长大了尽管很少会晤,却也保持着书信往来,不曾断过对方的音讯。所以这一下,萧霞浦便是一挡,从未想过要回击。
座上的文颂终于言语:“是,是舞错了。我也看到了,你二人先歇下罢。”
萧霞浦,文湘之这才落座。
苏崇心道,这一出戏显然是武侯设计的,不过目的不在杀死沈素英,而是示威。义安郡的动静武侯洞若观火,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这一下便是警告,没想他竟会拿自己的儿子来试水,相当于是让这对知音决裂啊。不过景旸帝那边应该是尚未知情,不然应该不是设一场鸿门宴这么简单。
半晌,文颂言道:“此次不过是场意外,大家莫要挂怀,其疚在我。为表歉意,烦请诸位留宿寒舍,我必备上好的雅房,配锦衾玉食。”
苏崇拾起糕点正要往嘴里送,一听如此说糕点都落地了,内心狂啸:这……这……谁敢住啊!
沈素英起如厕,被允。
苏崇知道,沈素英这时一定一心逃跑。依据《葬玉》记载,沈素英应是同萧霞浦使了眼色,然后谎称如厕,从南面的城墙翻了出去,再与李藏接应,让其留下献礼赔罪,自己则趁着夜色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义安郡。而她苏崇,则是要与唐乌鸢,萧霞浦,李藏一同留下来,不过料想武侯应是不会对他们做些过分的事。一来他没有证据,二来他们几个还是有点战斗力的,保命绝对不是问题。
一柱香后,众人未等来沈素英。
彼时,宴会已然一片死寂,文颂阖眼假寐,缓缓开口道:“怎么沈郡主此去,有去不见回啊?”
萧霞浦方欲言语,听得一阵铿锵有力的步伐,望去,只见李藏款款走入,手执托盘,其上置着白璧,玉簪。至武侯跟前停住,言语道:“卑职拜见武侯。我乃是郡主之近身侍卫,郡主身体不适便早早返乡,命我前来献上白璧,玉簪以谢罪。”
文颂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越看越觉得此人绝非庸常之辈,隐隐还有些熟悉,言道:“身体不适就得回家,又何来谢罪一说呢?郡主无奈返乡,你们可不许走啊,给我留一个赔罪的机会。哦,你,你刚才说你是郡主的近身侍卫,一并留下来罢,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无名。”李藏沉着头应道。
“无名?怎么?郡主没给你命名吗?”
“卑职名唤无名,是娘亲命名。”
“哦,无名,你且抬起头来。”
李藏抬眼,修眉俊目,黑眸如夜空。文颂紧紧盯着,笑容凝结,隐约中有一股冰冷的杀意从眼底闪过,但很快笑逐颜开,道:“嗯,果然俊朗。来人,去把狐姬叫来,带无名公子和一众贵客上雅房。”
不一会,便走来了一个翩跹袅娜的女子,作了个礼数,道:“妾身有礼了,贵客请吧。”
众人拜谢武侯之后,便跟着狐姬走了。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方,厢房,游廊悉皆小巧别致,此处葱郁洇润,人迹罕至,当作暮年养静之所再合适不过了。
萧霞浦,苏崇二人跟着到了一处房舍之内,临窗大炕上铺着鹤灰洋毯,正面设着金钱蟒引枕,大条褥,黑檀木小几上摆着香盒,汝窑美人觚,里面插着时鲜花草。他知武侯对他们的住处绝对是上了心的,忙来谢过狐姬,狐姬连连道“应该的”“应该的”。
待人烟散去,二人坐在床上,没有言语,苏崇见萧霞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萧郎可是挂念小文将军?”
他听罢垂下眼帘,叹道:“我不知他竟会如此,宴会一事我日后必要跟他好好谈谈。”
苏崇倚着他,星眸微转,好似一泓清水,道:“萧郎就没想过是武侯设的局吗?”
萧霞浦眼神闪过复杂的神色,轻轻握住苏崇的素手,言道:“怎么可能没有,只是……罢了不提了,你一定记好了,这些跟你没有关系,莫要牵扯得太深了。”
她是见过史书的,既然想好了要趟这趟混水,怎有独善其身一说呢?或许这就是宿命罢。
苏崇嘴里喃喃:“不知沈郡主如何了。”
1.本章确实要费些功夫,鸿门宴还有剑舞这边需要查阅资料,所以赶得慢了些,不过终于还是在八号这天发出来了。
2.其实说到底,也没有绝对的正派和反派而言的,只能说是两种观点。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向文颂这边就是主张建立统一国家,但是沈素英这边就看到了被压迫的群众,本来是想要起义为群众谋取一些福利,但是轸定侯他也有他的野心,他想要成为天子,而这就是会导致沈素英悲剧的一个原因了。由于视角比较特殊,所以可能会给一些读者一种我不喜欢中原人的感觉,其实不是的。这本小说没有什么绝对的反派和正派而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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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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