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露气还未散尽,训练场上的石青地泛着冷色。沈昭手握长枪,枪尖却总在离林晚晴的木靶半寸处偏移,力道也虚浮的很——刚才走神时,竟险些让林晚晴的枪梢扫到手腕。
林晚晴看出她的不对劲,眉头微蹙,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抬眼便看见沈昭眼底那明显的乌青,心中满是不解,昨晚两人同时入睡,为何沈昭会这般模样。林晚晴收了枪,站定望向沈昭。
沈昭回过神,喘了几口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手中握枪的力道重了几分,只是尴尬的笑笑:“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沈昭并没有要坦白的意思,她现在还不能说出她的计划,她还没有万全的准备,不能让任何人牵入其中。
林晚晴眼看着沈昭不愿意说真话,也就没有再多问了,只是点点头:“那边休息会吧,也不急这一时。”
沈昭看了看林晚晴,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了一边坐下,林晚晴也跟着坐在了她的旁边,给她递了水壶,两人安静的坐着,谁都没说话。
“林老将军带着队伍回来啦!!!”有个小兵朝着训练场大喊。沈昭听到这句话,愣了神,她激动地站起了身子,想要冲到林老将军面前,她看着那些新兵老兵都赶着去接林老将军,而一旁的林晚晴看到沈昭的模样,站起身,望着她,她看着沈昭的眼里满是重逢的喜悦,不免感到疑惑。
沈昭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握着枪杆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耳边的风声、林晚晴的声音都骤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黄沙,是刺鼻的血腥气,是上一世那片被战火吞噬的战场。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晨光熹微的时辰,林老将军穿着染血的铠甲,背靠着断壁,胸口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却依旧挥剑挡在溃兵身前,最后力竭倒下时,目光望向的,是京城的方向,是他们如今站立的这片土地。
“沈骁?”林晚晴见他神色骤变,脸色苍白得吓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脸这么白。”
沈昭猛地回神,喉间涌上一股涩意,他别开眼,避开林晚晴担忧的目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事,许是今早风大,受了点寒。”她重新握紧枪杆,可方才那画面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老将军此刻温和的眉眼,与上一世临终前的决绝重叠在一起,让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院门口的林老将军已然走近,看到他们这些新兵,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声音洪亮:“来了不少人啊,我们的队伍日渐庞大了。”
沈昭闻声,猛地转过身,对着林老将军深深一揖,低头的瞬间,眼眶竟有些发热。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问出那些跨越生死的话,怕自己失控的情绪,会惊扰了眼前这位尚在的长辈。
林老将军被他这郑重的模样弄得一愣,随即朗声笑起来:“怎么都这般拘谨?大家不必如此。”
他迈过中军大帐的门槛,靴底碾过地上的干草,发出细碎的声响,身后的亲兵才堪堪将帐帘放下,李将军便已按捺不住地迎了上来。
“林老!您这趟去边关巡查,可算是错过了一场好戏!”李将军嗓门洪亮,带着难掩的亢奋,说话间便伸手拽住林老将军的胳膊,力道里满是急切的分享欲,“军营里来了个新人,叫沈骁,听说是从镇北侯府出来的,那头脑,指挥起来毫不逊色我们,甚至都可以说是略胜一筹。”
林老将军抬手拂了拂肩头的沙尘,闻言动作一顿,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沈骁?那他当真有这么厉害?怕不是你们吹嘘吧。”在他印象里,镇北侯府可没有什么叫沈骁的人,他前些阵子还收到了,他的老战友镇北侯的一封信,上面赫然写着“烦为照看吾侄沈骁”,又结合几位将军所说,他更加好奇这个叫“沈骁”的人了。
李将军一拍大腿,声音又拔高了些许,“昨日咱们左翼被敌兵偷袭,阵型大乱,眼看着就要被撕开缺口,是他主动请缨,临时接管了左翼兵权!你猜怎么着?他不慌不忙,让弓箭手先压阵,再调三百轻骑绕到敌后,借着地形优势打了个措手不及,硬生生把千人敌阵给冲散了!那调度,那眼光,哪里像个初出茅庐的后生,倒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说到兴起,李将军甚至比划起来,一手虚拟握弓,一手做出挥旗的动作,脸上满是赞叹:“还有他耍枪的功夫!敌阵里有个号称‘神枪’的先锋将,提着长枪冲过来,沈昭迎上去,两人不过十几个回合,他那杆银枪就跟长了眼睛似的,避开对方攻势不说,一枪挑飞对方头盔,再顺势一送,枪尖直接抵住了人家咽喉!整套动作又快又狠,干净利落,帐中不少老兵看了,都直拍大腿叫好!”
“竟有此事?”林老将军脸上的淡然彻底褪去,瞳孔微微收缩,满是震惊与错愕。他征战四十余载,阅人无数,能同时把指挥调度和单兵武艺练到这般境界的,即便是当年的自己,也未必能在这般年纪做到。他下意识地侧过身,目光沉沉地投向立在帐侧的萧珩——萧珩是军萧珩一袭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自林老将军入帐便未曾多言,只是安静地侍立一旁。
此刻迎上林老将军问询的目光,他先是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似是对沈昭的表现也颇为认可,随即缓缓颔首。那点头的动作沉稳而有力,没有半分含糊,无声却坚定地印证了李将军的每一句话。
这一点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林老将军的心湖,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剑,指节微微泛白,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李将军的描述,再联想到沈昭往日里沉默寡言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又惊又奇——这后生,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本事?
“萧珩,”林老将军定了定神,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你且仔细说说,昨日沈骁调兵时,具体是如何排布的?那杆枪,又是怎么避开敌将攻势的?”
萧珩上前一步,垂眸应道:“是。昨日左翼大乱,沈骁先是让炊事兵和后勤杂役换上甲胄,在阵前虚张声势,迷惑敌兵……”中将军,队他话音顿了顿,抬手虚指帐外西侧的方向,动作沉稳如昨:“轻骑皆是快马,他让士兵们每人带两捆干柴,到了山坳便点燃抛向敌营,浓烟四起时,再率军冲杀。敌兵见后方起火,又不知我军虚实,顿时军心大乱,左翼的压力便顺势缓解。”
“至于枪法……”萧珩眸中闪过一丝赞许,“那匈奴先锋的枪法刚猛有余,却太过刚直,每一招都只求破敌,不留后路。沈骁起初只守不攻,借着银枪轻便的优势,屡屡避开对方枪势的锋芒,待对方第十三招力竭时,他突然变守为攻——枪尖先向上挑,借着对方挥枪的力道挑飞头盔,随即手腕一沉,枪杆顺势前送,恰好抵住咽喉,全程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连老兵都未必能反应过来。”
林老将军听得凝神,手指无意识地在剑柄上摩挲,眉峰时而蹙起,时而舒展。待萧珩说完,他沉默了半晌,突然重重吐出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感慨:“好一个‘以柔克刚’,好一个‘声东击西’!这后生不仅有勇,更有谋,是块难得的将才啊!”
一旁的李将军连忙附和:“可不是嘛!昨日战后,不少老兵都凑在一起说,沈骁这本事,怕是用不了几年,就能赶上咱们这些老家伙了!”
林老将军却摇了摇头,目光深邃起来:“赶上不难,难的是守住这份心性。他年纪尚轻,一夜成名,难免会招人嫉恨,军中人心复杂,怕是有人要暗中给他使绊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头看向萧珩,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甚至往前迈了半步,伸手按住了萧珩的肩膀。伍仍他调遣,昨日的战事他全程在场,所言必定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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